冯亦容这是真的感觉到什么叫走投无路了,她站在医院的收费窗口静静地站了几分钟,不知所措,这时候,医院的扫码机却坏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患者缴费只能付现金,确实是巧,这巧妙地化解了冯亦容的尴尬与窘境,她对医院收费窗口的值班人员说了声:“不好意思,我没带现金,过一会儿我再来交。”随后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她总是很难向父母开口要钱的,只因为当初她执意要离家千里之外,任父母如何劝说都不听,而每一次她对父母也希望总是能报喜不报忧,因为只要一报忧,母亲又总会义正词严地指责:“谁让你当初不听我的?!”
她感到孤立无援,尽管已经是在这个时刻了,这世上终究还是未能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她。
她坐在长椅上,连叹息的心情和力气都没有,她用手机拍了自己受伤的手和就诊卡,病历单,默默地发了一个朋友圈。
没过多久,母亲估计是看到了这一幕,在微信上面问她:“你手怎么了?”
“不小心被开水烫伤了,又被玻璃扎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咳嗽好了吗?”
“还没。”
“你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是这里就是那里,又不懂好好照顾自己,又那么死要强跑那么远干嘛呢?”
“人倒霉的时候,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这些谁想啊,怪来怪去都没用,本来已经很惨了,你还要在这里指责我。”
可是好像一般亲妈都这样?
冯亦容母亲没再继续唠叨,只是直接给冯亦容账户上转了帐。
“说你不听,我们做父母的,你在那么远,我又帮得了你什么?最多也就是给你打钱,还是要靠你自己,反正呢,路是你自己选的,好的坏的都要自己承担。”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妈。”
尽管有众多无奈,但冯亦容还是心头涌起一股热流,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可是啊,生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殷红的鲜血依旧在慢慢从冯亦容的手背上渗出来,有一部分的血已经凝固变成了深红色甚至于黑红色,深一块,浅一块,彷佛毒药入骨,那是多么令人心生恐惧而又憎恨的颜色,但却又无比真实,这真正的血肉之躯,在经历,在遭遇,在认清生活本就该是有着种种困苦痛楚的。
冯亦容还在想,账户上的钱是有了,可哪来的现金给他们呢?
去银行取吧?
银行得走两三个站呢。
不过冯亦容恰巧看到一个打扮靓丽洋气的阿姨从身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沓单子到医院收费窗口,打开自己的手拿包,拿出一沓红钞票。
冯亦容等阿姨缴费完之后,她直接上前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阿姨,能不能跟我换点现金?我支付宝或者微信转给你呀。”
“你要多少?”
“一千?可以吗?”
“好,没问题。”
陌生阿姨从手拿包里抽出十张红钞递给冯亦容,冯亦容连数都没数就直接拿出手机:“来,阿姨,我转给你,是微信吗?”
“嗯。”
冯亦容扫了陌生阿姨的微信付款码,同时也看到马一鸿的好多条未读消息。
“你怎么了?”
“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吗?”
“有没有好一点啊?打针还是吃药啊?”
“你这是受伤了还是感冒了呀?”
“???”
“快说话!怎么不回消息呢?!”
冯亦容打开跟马一鸿的聊天窗口,按住语音说了一句:“我还在医院呀,等会儿跟你说。”
“现在怎么样了???”马一鸿秒回。
冯亦容将手机放回包里,从包里抽出刚刚的单子与手上的现金一起递给了医院收费窗口,可算是送了一口气,冯亦容看着窗口的电脑发呆,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怎么会狼狈到连生病都没钱付医药费了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沦落于此。
冯亦容缴完费之后便拿着这些收据和病历卡到取药窗口取药,实在是忍不住了,冯亦容的眼泪一颗颗从脸上滑下来,这时候马一鸿也直接弹过来语音通话,冯亦容擦了擦眼泪,接了语音。
才哽咽地说了一声:“喂?”
冯亦容就不敢再说话了,因为她怕自己一说话就忍不住要哭出声来,她就这样静静地将手机放在耳边,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
而马一鸿在几万公里之外的雅加达,正急得像炙烤在火炉上的鸭子,一边扑打着翅膀一边又不停地嘎嘎直叫。
“你怎么了?”
“你说话啊!”
“你没事吧?”
“喂?”
“你这样我很担心你啊!”
“快点说句话好不好?”
冯亦容努力忍住泪水,但眼泪还是簌簌往下掉,她告诉自己不能讲话,一讲话自己就要哭出来了。
“你先点几个菜,点那个甜虾,还有牛排,还有这里的一个招牌沙拉,之后的等他们来了之后再点,我这里有点事要先出去一下。”
“好,马总。”
冯亦容隐约听到马一鸿电话的那头传出这样的声音,她努力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转移注意力,开口问:“你在外面吃饭吗?”
“对呀,有个饭局需要应酬一下。唉。”马一鸿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好轻好轻,满是心疼,他知道她哭过了,但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皱起眉头,心脏像有好多毒蛇在撕咬。
“好吧……”
冯亦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说“好吧”
“疼吗?”
“嗯。”
“用自己的小嘴巴替我吹一吹它。”
“噗——”冯亦容突然之间忍不住笑了,脸上还挂着泪水,像个孩子一样被疼与疼爱包围。
“唉!你啊!干嘛不听话呢?留在爸爸妈妈身边多好?”
“哼!你又来训我!”
“好好好,我不说了,现在呢??伤口处理好了吗?”
“咳咳咳……”冯亦容突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咳到干呕,感觉心肺和胃都要被咳出来了,很久才停下来,因为咳嗽而涌出来的泪水又从冯亦容脸上滑了下来。她又讲不出话来了。
“你怎么现在还在咳嗽啊?”
“两个星期之前就听见你咳嗽了,你一直都没有去看医生吗?”
“你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呢?”
“我……”
冯亦容依旧还是讲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