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华美别墅中,似乎哪个房间都不大太平。
……
趁着晨光,重山吻过苏叶乱发覆盖下的额头,穿戴整齐后去了公司。
上车之前,罗南在重山的车前问:“药吃了吗?”
重山没有搭理罗南,只是跟司机说开车。
罗南望着远去的车辆默默叹了一口气。
“整天奇奇怪怪的,就是问你有没有吃药,生的鬼气啊……”
他看着车辆绕过花园前的喷泉,眼神渐渐冷下来,声音里也带有了莫名的锋利感。
“生病就是需要吃药的,可是……这个病人不是你,重山。”
……
“咚咚咚”
“进。”
耶圣州的阳光落进中世纪复古的办公楼,勾勒出办公桌前男人的身影。
柏温推开门进来,将一份用羊皮纸封好的文件袋放到重山的办公桌上,说是医院里派人送过来的。
重山闻言,立刻就把手上的文件扔到了一边,拿起羊皮纸的文件袋。
柏温看到自家老板这样高兴的劲头,大概也已经猜到了文件袋里的资料是和谁相关,于是十分识趣的悄声走出了办公室。
文件里的每一张报告单,几乎都被重山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下去,最后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他拿起手机,在拨出那串号码的时候,整个竟然抑制不住的站了起来。
几声响铃过后,那边传来苏叶的略带慵懒的声音。
“圆圆,怎么了?”
“小……小苏同学,”他声音忽然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我……我们结婚吧。”
彼时的苏叶,正穿着毛茸茸的大衣,坐在花园的草地上逗着一只在太阳下翻着肚皮晒太阳的橘猫。
她用手指轻轻的戳了戳懒洋洋的橘猫,说:“好。”
“如果我们的相遇无法避免,那我愿意爱上你。”
那一天,除了柏温,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望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袁彻宇像一颗在空气里的鱼雷,直直地冲出公司的大门,目瞪口呆。
柏温倒是慢条斯理的喝着杯子里的咖啡,溢出的烟雾在空中散出了数条曲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缠绵好看。
公司的大门在街道传来的风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但不要误会,这不是因为这栋办公楼是一栋极具历史底蕴的罗马建筑,而是因为刚刚陷入狂喜的男人在推门的时候不经意间使大了劲。
公司里一个自诩是健美先生的男人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咋舌:“好家伙,这臂力,一拳头大概也是能够打死牛吧……”
他不知道是,苏叶就曾硬生生的挨过这样的拳头。
可见苏叶如今还能活蹦乱跳的活着,也真的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朵奇迹……
苏叶挂断了重山的求婚电话,继续逗着在地上打滚的胖橘猫。
话音未落,罗南出现在别墅的侧门,然后走到了花园一旁的秋千,坐下。
“他跟你求婚了?”
苏叶挠着橘猫的耳朵,点点头。
“是啊,你怎么知道?”
“柏温给我打过来电话,他那一直平稳的像滩死水一样的声音里倒是前所未有的高兴——他说他就要当伴郎了。”
“是啊,”苏叶抬眼看看阳光,又看向罗南,眯着眼睛问他,“那你想要当我的伴郎吗?”
“……我当然要当伴郎!让柏温那小子当伴娘!”
苏叶笑了笑,也不再捉弄那只乐得世间美好的橘猫,站起身坐到别墅廊下半包围的摇篮里。
罗南犹豫再三,最后猛地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
“苏叶,对不起,”他从来都是嬉皮的脸上倒是罕见的露出不加装饰的愧意,“其实,有件事情,关于现在的袁彻宇……”
“我知道。”
罗南还没说出口的话被苏叶的回答堵在了喉头,他看向苏叶的眼睛不自主瞪得溜圆,舌头也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开始打结。
“你……你知道,他是……”
“他是重山,我知道。”苏叶伸手接过在阳光里起起伏伏的一颗大蒲公英种子,“你们都知道他不是袁彻宇,却不知道我知道他是重山。”
“罗南,”她轻轻挥动手指,挑逗着手心轻盈的蒲公英,“对不起,最后,是我没有那么强烈的三观能够阻挡一个虚妄人格的爱意。”
“从国内的C市到卡捷琳斯堡,从寒冷的俄罗斯到四季如春的耶圣州,我曾经为了让自己憎恨眼前的这个人努力了很久,可是,我失败了。”
她吹落手心里伞状的蒲公英,然后合衣往吊篮柔软的靠背又靠了靠,高挑的身材陷在其中,到像是一只要把自己裹起来的蚕茧。
“‘温水煮青蛙,死而不自知’。”
罗南拉住秋千,霍然站起,声音郑重。
“苏叶,别这么想,这是我的错。”
“是的,”苏叶并不否认,“是你们,一步步的利用着我。重山对我一开始的利用,让他自己深陷其中;你对我的利用,也会让你不可自拔。”
罗南紧抿着双唇:“苏叶,你放心,我一定能帮你……离开他。”
苏叶抬起眼皮,看到一身黑色大衣的重山下了车,朝自己飞奔而来。
她从吊篮椅子里跳下来。
“罗南,”她说,“我不是一个很会选择的人,也不是一个在你眼中会在激烈的情绪里仍然能够做出冷静判断的人。”
“对我来说,我现在只想爱他,爱着一个叫做重山的男人。”
苏叶眼圈泛红:“大学课程里说过,第二人格就只是一个单纯的人格。如果把正常人比作是多面体,那第二人格就只是一个平面,单一而又固执,不会有太多的情绪。”
“多可笑,就这样一个无比脆弱的人格为了留在我的身边,却会装扮成袁彻宇这么久。”
“他会因为我看着他却叫着袁彻宇的名字而感到委屈、愤怒和逆来顺受。”
“罗南,你说,这要我怎么认为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单一人格?”
她眼里的泪花闪耀着,踮起脚朝那个正不顾一切向自己跑过来的男人挥手,然后向他跑过去。
她闯进了他的怀里,也占据了他那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