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实说,薛子初是在极其不情愿的情况下清醒过来的。
不知是谁给她喂下了什么灵丹妙药,使得她醒来之后除了后背的小伤口有些隐隐的疼痛,身体其他部位无一丝不适。
“醒了吗?薛姐姐!”
旭风突然的一声惊叫,使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她能很清晰感觉到,在旭风话音落地之后,周围一双双眼睛都盯了过来。
无非那些人,江清,黄粱,陆知临,贾安………
无非他们都在等她醒来,等着她给一个交代。
“薛姐姐!”
旭风见她皱了眉,眼皮也动了动,便又立即抓着她的手臂摇了摇。
无奈之下,她只能睁开了眼睛。
总要面对的,何况,现下情况,她已经多半可以抬起头,理直气壮了很多。
侧头看去,人都在,却唯独没有看到那一袭白衣。
略失望的回过头,她动了动身,便在旭风的搀扶下,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她微微叹了口气,漠然道:
“要从哪里说起呢?”
只见听了这话,众人各自躇眉,默然未语。
唯有黄粱失声嗤笑,走近了她,略有激动又刻意克制:
“同袍数年,就连我!竟也不知你原来是女子!江公…噢不,江姑娘,想想从前,还真是…呵呵…”
闻言,薛子初向他微微一笑,道:
“当年形势所迫,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左护法不要见怪才是。”
“呵呵,哪里的话!不过,自我知此真相,还真是即震惊又庆幸。”
说话间顿了顿,他又温然一笑,继续道:
“我就说,世子他原本也并没有过什么非常喜好的,没想到原来竟是这样,如此,更好!”
闻言,随他微微一笑,薛子初目光一扫,恰好对上了陆知临。
如此,便见陆知临微微一滞,继而抱拳对她道:
“初见时便觉薛姑娘不凡,虽是有所疑,可怎么也没想到,姑娘早年隐藏的着实毫无破绽。”
听了这话,薛子初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什么都没说。
便见陆知临继续道:
“呵呵,往日种种,今日陆某一并正式向姑娘致歉,致谢,还请姑娘大人大量,予以谅解。”
虽然不相信陆知临是近日才认出了她,但他到底也没有以此作祟,引出祸患,薛子初便也就不在意,也没怎么心情在意他此刻什么表现了。
她道:“陆宗主客气,如你所言,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此话说完,她也看了贾安一眼。
只见贾安扭头,错开她的目光,似乎并不打算同她搭什么话,想必还没从阿楚姑娘的遗憾中转过弯来。
如此,最后,她望向了沉着脸的江清。
躇眉片刻,她道:
“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江清沉着一张脸,并未回应。
薛子初太了解他了,她的这位兄长,自小便是那种做错了事,宁可把命赔给他别人也坚决不会嘴上服软的性子。
更何况,他其实也并未做错过什么事。
回想起来,当年他对她的敌意,最终,也是因为她“误入歧途”,跟着“魔头”入了南疆,一去不回这件事。
那些传闻中,江清的恨意,江清的追杀,江清的大义灭亲,不要说旁人,就连她自己身处其中之时,她也曾误以为就是如此。
但江清何时又真的伤过她,就连当时中的他那一剑,不也是自己绝望之下撞上去的吗。
她犹记得,江清当时对她说的最多的,便是:
跟我回家!
只是当时之下,很多都忽略了,后知后觉,她也是这段时日,才彻底想明白了的。
“哥哥…”
当这个许久未曾听过的称呼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江清心头一颤,纵使倔强如他,也不免瞬间酸了鼻子。
江清现下的死要面子,真是年少时更严重了,若是在众人面前红了眼,失了态,怕是日后每每想起此事,他定然是要郁闷很久。
遂见其如此,薛子初便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
“你到底是何时认出我的,我之前竟然一点也未察觉?”
江清紧缩的眉头并未展开,看起来更加沉重。
“你当年,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只见闻言,她眸子一缩,忽而就想起了那句“你活埋了她?”。
继而她心头一阵抽搐,往日画面也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
那一年冬至天,临近东至,不知为何南疆也出奇的冷,她一时大意撤下护体的内力,却突遭寒气侵袭,诱发了体内的寒疾。
病痛但凡发作,靠她自己,便就再也无力压制下去。
那时,黄粱等人共同助她,也未见什么效果,思来想去,便带着被病痛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她去了岱山。
那时,纵观整个江湖,拥有那般强大内力的人,唯有华东君了。
黄粱等人便是以命相抵,欲前去求华东君念及曾经有过的师徒情谊,留她一命,哪怕日后废了她的武功,只要让她活着。
谁知他们秘密前去,却不知为何走路了丰盛,刚到岱山,便遭遇了各门派的埋伏。
薛子初清醒之时,存了一丝期待,即便他不愿意救她,至少在死之前,还可以见他最后一面。
可最终,但没有等到那个人,反而等来他的剑,以及他托人带的话:
叛逆之徒,作乱无数,当杀无赦。
遂绝望之下,她面对当时也持剑而来的江清,再无生念,再也听不进去他说的任何话。
神情恍惚之下,对他说了句“我这条命,给你便是!”
便撞上了他的剑。
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空气流通不畅,很快便有些窒息。
她才反应过来,她应当是在棺材里,被埋入了地下。
那一刻,她是平静的,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波澜,她就那么平静的继续等待死亡。
可就在窒息以至即将晕厥的那一刻,她的眼前出现了毕城的那张脸。
那张一向明朗的,永远挂着灿烂的笑容的脸,对着她说话。
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猛然惊醒!
她还不能死!
她的命,不只是她自己的。
只因一份对于毕城的拼死也要救下活下来的那份不辜负,她也不能死!
于是,她开始拼命的挣扎,最终,凝结内力,冲破了那具石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