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晃眼即过,但这些天无论是穆可清或李熙平都迟迟未下达任何命令。
到了这时候,众将士即便再相信自家将军和王爷,心中也不免有些嘀咕,偏偏面对下头的士兵们又不好说些什么。
穆可清与李熙平却像没事人似的,平时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每日依旧巡城练兵,泰然自若。
再三日,薛玄已带着先至的八万大军,在城下叫阵。
站在城头冷眼看着下面的夷军,穆可清心知敌军不过是探景城虚实,但若能攻下固然好,攻不下的话,也可了解他们的战术实力。
看来她穆可清的计谋,令他们颇困扰恐惧呢。
不过她和熙平的计策,至少得等到后天晚上才能施行,故而今日这一战还是非打不可了。
两方人马皆严阵以待,战事一触即发。
李熙平站在穆可清身旁。过去在景城住了这么多年,他当然也曾以普通百姓的身分帮着守过几次城,但与可清联手却是第一次。
而穆可清光是一站上城头,便令守军气势大振、敌军骚动胆怯,直到薛玄破口大骂才止住,可见在夏国与夷人双方军中的影响。
「今日一战别和他们纠缠太久,就算到时我们的计策能成功,夷军人数仍远胜我们,保存实力比较要紧。」李熙平忍不住低声提醒。
「我知道,我会速战速决。」穆可清沉声道,她淡淡朝身后的亲兵嘱咐,「取我的弓来。」
他颇感兴趣的挑眉,想知道可清究竟有什么好法子。
此刻的可清神情较往常更加沉着肃穆,明明处于劣势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令人不由得想信赖。
李熙平发现自己无法将视线自那张侧脸移开。
不一会,立即有人将弓递了上来。
那是把极沉的弓,弓身乌黑发亮,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穆可清没多说什么,随手抽了三支箭,一起搭上弓,嗖的一声,三支箭同时疾射而出,朝敌军主帅飞去。
其实此刻薛玄的位置离城墙极远,一般的弓箭决计是射不到的,但穆可清又岂是一般人,再加上那把极品神弓,须臾间箭已飞至目标前。
「元帅!」
几名薛玄的亲兵大惊,忙扑至自家主帅身前,两支箭扎入那挡在薛玄身前的亲兵身上,而另一箭却是飞往后头的帅旗。
啪!代表着主帅的旗帜硬生生被那一箭拦腰折断,轰然落地。
场上数万兵将们看着这一幕,先是静默片刻,接着,夏国军队便爆出了热烈的欢呼。
「好!」
「不愧是穆将军!」
「哈,尚未打仗就先折了旗,我看你们还是乖乖滚回家喝奶吧!」
阵前一箭射倒敌军帅旗,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
李熙平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看着城下脸色难看的夷军。
可清真的非常聪明,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士气显得极为重要。
他明白此番出手本就不是要杀敌军主帅,射向薛玄的两箭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目标是那帅旗。
这一箭,确实大大壮了夏军士气,也灭了敌军威风,仗还未开打,胜负却已分晓。
没想到两军还未交战,自己就先吃了个大亏,薛玄狼狈的瞪着穆可清,恨得几乎咬碎了牙。
「穆可清,待我攻下景城,必要将你碎屍万段!」他举枪大吼,「攻城!」
数万大军朝景城攻去,黄沙飞扬,响起隆隆马蹄声,连大地都像在震动。
乌云飘过,遮住前一刻还炽烈的日头……
这一仗并未持续太久。
薛玄毕竟是沙场老将,此番进攻本是为探景城虚实,也顺便确认一下穆可清恢复得如何。
因此尽管他对穆可清一出现便射断他帅旗的事恨得牙痒痒,但当他见穆可清的伤显然早已痊癒,且夏国军队的士气亦锐不可当,倘若自己继续强攻势必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时,便立刻鸣金收兵,在距景城数十里之地紮营,静待后至的军队。
景城内的将士们虽暂时松了口气,但都明白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几名部将终究憋不住,一块儿上将军府,想得知将军的打算。
穆可清命下人将几名亲信请入了议事厅。
「其实我的想法说穿了也没什么。」厅中她平静的说,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夷人强悍,大将却没几个,我打算直接杀了薛玄。」
这答案除李熙平外,众人皆是一怔。
「这……要杀薛玄谈何容易?」有人迟疑的道出大家心中的疑惑。
杀了主帅便等于废了一整支军队,每个人固然都晓得这个道理,但一军之将帅有这么好杀的吗?
这三年来,夷军上下对穆将军都是又怕又恨,也有许多人巴不得他这个夏国主将早点死,可他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因此我打算行刺。」穆可清好整以暇道,「景王殿下善观天象,已知后天晚上天候不佳,乌云遮月,我们打算趁夜摸进夷族军营中,杀了薛玄。」
「将军,夷军紮营处地势平坦,正紧盯着景城动静,就算天候再不佳,我们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夷军的情况下,出动一小队去暗杀薛玄!」
众人脸色难看的质疑,觉得提出的主意根本不可能实现。
「我没有要出动一支军队。」穆可清唇角微微一勾,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回行刺薛玄一事,由我和你们将军去,不带其他人。」李熙平代为解释,「一支军队的行踪不好隐匿,两个人却容易得多,景城中以我们两人武功为最,所以我们去就好。」
「那怎么成?!」
「是啊,怎么能让殿下和将军去冒险!」
议事厅里顿时乱成一片,所有人齐声反对。
「够了,究竟我是将军还是你们是将军?」穆可清喝道,她内力深厚,轻易将所有杂音都压了下去,「此事我心意已决,这会儿也不是要听你们的意见,是你们坚持要我说,我才透露。这事便这么办,不必再多说。」
穆可清的威严深植人心,她的话一出,纵使大伙仍有不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之后听其安排往后守城的区域,并且被严令告诫绝不泄露此计画后,才忧心忡忡的回家。
最后议事厅中,仅剩穆可清与李熙平两人。
「熙平,你说……我坚持这么做,是不是太任性了?」许久,她才迟疑的开口问。
李熙平看着穆可清难得流露迷惘的神情,知其心中对此计也没有多少把握,只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为,他胸口突地有些隐隐作痛。
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想必是件极辛苦的事吧?
每个人都来找可清要方法、期望他化不可能为可能,却忘了他不过是个凡人,和所有人一样,也会有软弱、不确定的时候。
不知怎地,习惯看到坚毅果决、总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穆将军,乍见眼前有几分脆弱的可清,他竟生出几分心疼。
「是很任性没错。」他定定的瞧着面露诧异的可清,然后轻叹,「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能再更任性些。」
比如说,任性的一走了之,离开这无视他殚精竭力镇守边关、不断利用他却又防着他的国家,或是不再支持那为了权势而放弃他的二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宁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换得景城的一线生机。
他知道可清不是贪功名的人,可也正因为知道,所以更为他感到不舍。
穆可清震惊的回望着他,好半晌才哑声道:「没想到……身为皇子的你,居然会这么想。」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听懂了他那没头没脑的话。
和熙平才认识多久?为何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了他大半辈子?
他明明是李东廷的儿子,却为她抱不平……就算那话只是说好听的,她也很感动了,更何况熙平不是那种会说漂亮话的人。这男人表面随和,内心却自有一股傲气,不屑说违心之论。
她很清楚,若今天换作李灿璃,即使再心疼她,也不会说出这种会让人当成把柄的话。所以,这一句话又怎能不令她动容?
她过去对李灿璃是恋慕的,可如今对熙平,却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信赖,想要倚靠,甚至……觉得他就像缺失的灵魂一角,遇上了才能填补了心中的空洞,才能从难言的疲惫中得到安慰解脱。
明知他是李灿璃的弟弟、是五皇子,是她根本不该有进一步往来的对象,可她仍无法克制心中那份因他而生的悸动。
「若非先师遗命,我压根不想回去当什么皇子。」李熙平眼中闪过一抹厌烦。
穆可清一怔,暂时忘了迫在眉睫的军情,忍不住好奇起他的事。「你原不想回去?」
「当皇子有什么好?」他面无表情的道,「我两岁时被师父带走,一直和师父相依为命,直到十六岁那年师父逝世前,我的人生只有师父一个家人。」
她很是讶异。
虽然本来就知道他不喜欢充满尔虞我诈和虚伪的人事物,也对当皇亲国戚没什么兴趣,但她还是很惊讶他这样看待他的父兄。
穆可清犹豫了一下,「可我听说圣上待你挺不错的。」
「待我不错?」李熙平冷冷的笑了,「可清,我听说你与我二哥自幼相识,你可曾听说他有个五弟?」
她愣了好一会,才道:「确实不曾。」
三年前,他被封为景王时,她也讶异了一阵,到现在还不大清楚他母亲是谁。
「那是因为我父皇过去从未将我当成他的儿子。」
李熙平的生母只是当年李府里的一名丫鬟,李东廷在一晚酒醉后和她发生了关系,她之后便怀了他。
对李东廷来说,这不过是一夜风流,因此他只认了儿子,却没打算收孩子的母亲入房,而李熙平的生母产后未受到什么照料,没多久便去了。
后来一位早年受了李家恩惠的世外高人上门拜访,言明愿收李家一子为徒,李东廷虽觉机运难得,却也不舍与其他孩子分离多年,最后便选上当时年仅两岁,还未晓事的幼子同高人离去。
过去李东廷不在意这儿子,李熙平待他自然也无多少感情,亦对当皇子、王爷什么的毫无兴趣,若不是他师父临死前逼他回去,他原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认祖归宗的。
如今李东廷老了,对这分离多年,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有勇有谋却不恋栈权力的小儿子十分喜爱。但当年的事已在李熙平心中留下疙瘩,对他来说,这爹也不过比陌生人亲近一丁点而已。
最近李熙平常忍不住想,若三年前他不回宫,而是留在景城,是不是就能更早认识穆可清?
「抱歉,我不该提起这话令你心烦。」穆可清见他脸色不佳,以为他是因想到过去被父亲冷落无视的日子,不禁有些后悔。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李熙平摇头。他对父皇说不上有什么情分,不会因而有太多愤慨伤感。「话说回来,你确定真要这么做?」
如果可以,他实在不希望可清冒这个险。
「网都已经撒了,现在收手岂不可惜?」她故作轻松的说,「倒是你,此刻想后悔还来得及,没必要陪我犯险。」
李熙平睨了一眼,「可清,你若当我是朋友,往后就别再说这种混帐话。」
看他恶狠狠的样子,穆可清倒是笑了,心情也不再这么沉重,「我这不是怕你后悔与我结交吗?」
人家说士为知己者死,而人生当中有知己愿陪自己赴死,那也不枉此生了。
「那是不可能的。」李熙平想也不想的回道。
他只后悔没能更早认识他,「相见恨晚」这四字,用在他与穆可清身上尤为贴切。
穆可清瞧了他好一会儿,知道这时说什么感激的话都太过矫情,而李熙平也不会想听。
若他们还能见到三天后的阳光,她晓得这辈子李熙平在自己心中,将占有一席无可取代的地位。
当然,前提是他们得平安活着。
而为了嫣嫣、为了景城的兵民,甚至……为了他,她会努力活下来。
同日夜里,夷军主帐中。
薛玄一目十行的看完手中密信,心脏剧烈跳动着,半晌后哑声开口,「此消息来源可确实?」
「启禀元帅,虽潜伏于夏国军队中的其他密探并未探得此讯息,然而至今,此消息来源一向精准可信,上回能成功埋伏并重创穆可清,亦是此人提供的情报。」
只可惜那穆可清太剽悍,重伤之余还拼尽全力杀了当时夷军主帅,硬是杀出一条血路逃出,让他们前些时日军队也乱了好一阵子,再加上族中的内斗严重,才给了穆可清养伤的时间。
「好,非常好。」薛玄哈哈大笑,「穆可清,你若乖乖待在城里,我欲杀你还得煞费苦心,可如今你竟蠢到想自己来行刺我……」他话峰一转,面露阴狠,「传令下去,这两天就不攻城了,后日晚上全军戒备,我要穆可清来得了,回不去!」
「是!」
行刺薛玄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者,穆可清不愿柳嫣为自己担心受怕,因此便不打算告诉她。
然而她伪装的镇定表情瞒得过别人,又怎么瞒得过了解她的好友?
于是两日后的夜晚,当她正准备与李熙平出发时,原以为已经睡着的柳嫣却追了出来,手中还抓着穆可清以防万一而事先写好的遗书。
「穆可清,你居然打算背着姑奶奶和男人私奔?」柳嫣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什么私奔?」穆可清一呆,原本凝重的情绪被搞得有些荒唐,「我和熙平是去办正事……」
只是听到「私奔」二字,她的心却忽地漏跳了几拍……他们明明是要去做很凶险的事啊。
「你怎么不乾脆说去送死比较贴切」柳嫣杀人似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着,「穆可清我告诉你,那只又笨又懒的胖白兔,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照顾的,你若不想它饿死,今晚就给我乖乖待在府里!」说着,她眼圈竟然红了。
「嫣嫣。」穆可清心一软,伸手想拉住好友,「你知道我是为了……」
柳嫣却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哽咽道:「你总是这样一意孤行,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完成。你能为负了你的李灿璃、为亏待你的国家做到这个地步,但你可有考虑过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的心情?
「你为了这国家、为了景城的百姓可以鞠躬尽瘁,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你一手带起来的亲兵?你在信上说想把云儿托给我照顾,那我呢?你打算把我托给谁、把景城这支五万大军托给谁?难道你不知道,若是少了你,这支军队也等于废了?」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穆可清心一揪,「可我别无选择。」
「你可以选择的,你只是总习惯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柳嫣心疼又恼怒的道,「要我说,景城沦陷了又如何?这国家的皇帝都不在乎了,你又何必替他操那份心?」
「夫人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你不觉得穆将军若听得进去,那他就不是穆可清了吗?」一旁的李熙平蓦地插口。
柳嫣一愣,随即冷哼,「你挺了解她的啊,那你怎么不阻止她胡闹?」
两个人闯入敌军阵中行刺主帅?这种胆大包天又荒谬至极的方法,也只有可清想得出来,偏偏竟还有个笨蛋在旁支持她
「阻止有用吗?」李熙平淡淡的反问。
「……」当然没用。柳嫣一时哑口。
而被人当面讨论的穆可清颇不自在,正想说什么时,李熙平又先她一步开口。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将可清平安带回来。」他慎重道。
柳嫣挑眉,「当真?」
「此行能不能成功是其次,但我保证今夜既将可清带出去,那么即便拼着我的性命不要,也会将他带回来给你。」
瞪着他认真的表情,穆可清突觉双颊发烫,心跳失序。
该死,她是哪根筋不对了?她暗暗心惊。
她与熙平才认识多久,怎么会因他的一句话,产生异样心思?
她心慌的伸手按住胸口,彷佛这样就能遮掩自己的失态。
只是这个她以为没人注意到的举动,却被柳嫣看在眼底。
柳嫣先是一怔,视线快速的在两人身上游移,脑中飞快掠过几个念头。
可清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李熙平动了心虽然不确定可清放了几分心在他身上,但不管怎么样都比继续惦记着李灿璃好。
至少李熙平的心机比他二哥少多了,待可清看来也是真心诚意——虽然他明显还不知道可清是女的。
而就像他刚才所说,再怎么发脾气也拦不了可清,但若有他在可清身边,或许她真能平安归来。
柳嫣用力握紧了拳,强迫自己开口,「好,希望殿下记住自己的承诺,务必把我家夫君带回。」
「我会的。」李熙平重重承诺。
一如李熙平先前所预测,今晚天候不佳,厚重的乌云遮掩了星空,同时也遮住皎洁的月儿,使得视线不甚清晰,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一抹黑影在夷军的营地外观察了许久后,悄悄绕过严密的巡防,无声无息的接近主帐,闪了进去。
然而一入帐,穆可清便知中计了——帐中那名穿着主帅战甲走动的,并非薛玄本人。
这是个圈套。
她猛地扑上前,割断那伪装成薛玄的夷兵气管,可惜仍迟了一步,对方已大喊出声,当她扔下屍首钻出营帐时,已有近千名精兵将她团团围住,火光映亮四周。
「哈哈,穆可清,看来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落入我手中,你可有什么遗言?」薛玄得意的大笑自远处走来。
他本期待看到穆可清惊慌失措的模样,不料他明明已经深陷险境,却仍镇定自若,仅眼底淡淡掠过一抹失落。
「我军高阶将领中果然有你们的细作。」她难掩苦涩的轻声道。
看这阵仗,薛玄显然早知道她会前来。
而晓得她今晚打算夜袭薛玄的,加上嫣嫣、熙平及她自己,不到十人,并且全是军中最高阶的将领,也是她最信赖的部属与兄弟。
然而,这里面却有个叛徒。
这叛徒不断将机密泄露给夷人,令他们牺牲了许多同袍,还两度欲置她于死。
自上回受伤后,她一直想找出那细作,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只为缩小调查范围,但当答案近在眼前,她却突然害怕了。
「哈,只可惜你知道得太迟,夏国大名鼎鼎的穆将军,今天注定命丧于此!」薛玄兴奋道。
若能杀了穆可清,他在国内的地位将无可取代。
穆可清瞧了他好一会,忽地扬唇一笑,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是吗?那也要你有这本事。」
她脸上的神采,令长年败于穆将军手下,一见到她就先腿软的夷军气势顿时一弱,压根忘记己方处于绝对优势。
薛玄也被震慑了半晌,回神后立刻怒道:「哼,我倒要看看,穆将军如何能自我千名精兵中杀出重围。」
「那就试试吧。」穆可清早已拔剑,不等他下令先直接一头杀进了夷军当中。
她毕竟武功高强,那些只懂粗浅功夫的夷军并非她的敌手,再加上一见到她,就不自觉的先有了怯意,手脚自然更加施展不开。
只见她身形轻盈的在敌军中穿梭,夷兵急着想杀她,但刀剑砍来砍去都是挥到自己人,外围的士兵们也挤不进来。
薛玄看得气急败坏,差点自己提刀杀上去,不过仍硬生生忍了下来。
穆可清武功再高也终究是凡人,所谓蚁多咬死象,他就不信他有办法杀出这千余人的包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面对杀不完的敌军,穆可清也渐感吃力,身上亦不可避免的多了几道伤口。
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嘴角噙着冷冷笑意,一招一式从容不迫,彷佛眼前面对的不过是群不值一提的虾兵蟹将。
薛玄皱眉瞪着他,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那密信上说穆可清是与夏国五皇子景王一起来的,可为何始终不见景王出来救他?
此时一阵骚动惊呼自后方传来,他猛地回头,竟见身后火光冲天,脱了缰的马儿四处奔跑冲撞,一团混乱。
薛玄心头一沉。
那……那儿不是囤放粮草与战马的地方他回神后,连忙大喝,「发生什么事了?」
「元帅,不好了!粮草……被人放火给烧了!」一名夷兵跌跌撞撞的奔过来,边跑边嚷,「还有马儿不知怎地像发疯似的乱窜!」
「什么?!」薛玄震愕,急吼道:「还不快命人去灭火!」
出征时没了粮草与战马,光有士兵,这仗也打不下去,因此平时都派有重兵日夜把守。
然而今晚他得知穆可清会来行刺,就调动兵力以便埋伏围攻,而自穆可清出现后,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一心一意想让这令麾下将士闻风丧胆的夏国将军把性命留下,其他地方也就松懈了,哪知居然有人会去偷袭粮草与战马
「薛元帅,看来凡事不能太笃定呢。」穆可清的嗓音轻飘飘的送入他耳中。
薛玄愕然回头,见对方一脸嘲弄,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声东击西之计?」他恶狠狠的瞪向穆可清。
对夷军的密探说要行刺他,实际上却是来烧粮草,且为求逼真,能骗过他们,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这可怕又可恨的穆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