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比我想象的没毅力
叶倾城抿着唇抬头,迷离的双眸里透着丝执着:“若我骗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该来的终究会来,成清恒的双眸里,满是叶倾城看不懂的思绪,等不到答案的数秒钟里,她又恨不得缩回龟壳里,不敢再抬头。
“无心之过,可以原谅。”
听到这样的回答,叶倾城原本无神的眼闪过亮光,可也只有一小会儿,又暗淡下去了。成清恒给了她这个答案,可她却还是一错到底,可能等他知晓真相的那天才会知道,这根本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
“你是因为做错了事怕我说你,所以才喝了这么多酒?”
叶倾城心虚地低下头去。
成清恒移开目光,看了眼桌上放的红酒,空了两个酒瓶子,而叶汐念环抱着手站在一边,看上去状态要比叶倾城好很多,显然,这么多酒大部分都是进了这个迷糊蛋的肚子里。
明靖尧还在电话里再三强调那是他珍藏多年的红酒,他突然就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味道。
就在叶汐念踌躇着是不是要上前把叶倾城带走的时候,成清恒却当着她的面,或者说,一开始就把她当成空气,上演了一场限制级——
只见他单手挑起叶倾城的下巴,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低头吻住,瞬间吞没了所有声音,把周围的一切都当成是背景。
“专心点,闭眼。”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被成清恒生生带出了缠绵感,等他松开的时候,叶倾城早已全身无力地瘫在他怀里。她无辜地眨着眼睛,似乎还在琢磨着刚才发生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成清恒舔了舔唇,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汐念:“告诉明靖尧,这红酒太次,我看不上。”
“看不上……是什么意思?”叶汐念愣愣地看着成清恒。
“不买单。”
“……”
不等叶汐念回答,成清恒已经俯身将叶倾城抱起,二话不说大步走向门口,长腿钩着门边,把半掩的门直接踢开。
叶倾城虽是喝了不少酒,可被成清恒抱起来时,多少吓了一跳,僵直着脊梁骨,梗着脖子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先把我放下来。”
“带你走,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在这里喝通宵?”
穿过人群,离开四风馆的时候,深夜的凉风吹得叶倾城直打战,也让她的意识清醒不少。她不能跟成清恒走,她没有忘记今晚是叶京涛留给她的最后期限,如果她不答应的话,叶氏就要面临资金危机。
时光做媒,敌不过命运作祟。
叶倾城推着成清恒的胸膛,不顾一切挣脱着跳下来,在他伸手想要扶住的时候连连后退好几步。
“成清恒,从今天起,我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爱喝多少酒是我自己的事,我就算是喝醉了睡大街,也不用你管。”
冷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叶倾城咬着唇,强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然而藏在背后的手却一直在发抖。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成清恒并没打算放在心上,仍旧是耐心地招手示意叶倾城乖乖过来。
“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
叶倾城深知自己的演技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要上演一场负心女的戏码着实有些为难。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努力控制着情绪的起伏,感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从一开始我就是想跟你玩一玩而已,你忘了吗?你只是我在酒吧花四百美金不到买了一夜的头牌。”
“你再说一遍。”
成清恒的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目光定定地看着叶倾城,修长干净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眸光微闪:“玩?你玩得过我?”
论身高,叶倾城穿着平底鞋,就算拼命踮脚尖,也无法达到目光与成清恒平视的高度。论气势,她再怎么梗着脖子说话,风一吹,声音还是颤颤巍巍。
只要他指尖用力,她的牙关就开始哆嗦。
“你再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叶倾城紧抿着唇,感受着成清恒的力道,不用镜子照都能肯定下颌一定被捏红了。
“我说头牌,我没钱了,玩不起了,好聚好散吧。”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却没有吹散她眼睛里的坚定,成清恒拧眉看着,沉默着没有回应。
“其实我花钱睡你都是套路你知道吗?我跟别人打赌输了,他们说如果我能够追到你的话,就算我赢,还会把所下的所有赌注都给我。”
松散的长发搭在肩上,小脸因为喝酒的缘故染着红晕,路人经过时远远看过去,只会把这样的画面当成是女生喝醉了酒朝男朋友撒娇。
只可惜并不是。
成清恒的不予回应,让叶倾城觉得尴尬又无助,她想尽了所有难堪的字眼,可到了嘴边还是咽回去,她舍不得用那些话去伤害成清恒。
单手搭着西装扣子,另一只手收回口袋攥紧,成清恒看着叶倾城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开口:“你比我想象中的没毅力。”
“嗯?”
叶倾城没能明白。
成清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叶汐念,语气冷漠:“我起码给你准备了一张六位数的支票,可你还没能坚持到我心甘情愿想给你的时候。”
心弦骤然紧绷,叶倾城抬起头来,隔着晚风撞进那双淡漠的眸子里,只觉得所有情绪霎时间黯然。
成清恒走了,在他转身毫不留恋离开的时候,叶倾城的脚步往前挪动了一下下,那一刻她想着,人生还能不能再任性一次。她不要“叶”这个姓氏,不要背负那个家里属于她的一份责任,不要管叶氏会不会有危机……
只要跟成清恒在一起就好。
她用尽半生的勇气去制造了一场相遇,可怎么办,到头来,她只能这样流着眼泪哽咽着不能出声,看着那镌刻在心中数年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倾城,你真傻。”
叶汐念走上前来,伸手将叶倾城揽到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难以言喻的委屈跟难过在体内凶戾逃窜着,无力去反抗,也无力去挣扎,埋头在叶汐念的怀里,叶倾城哭得像个孩子。
马路边,有汽车驶过的呼啸声跟鸣笛声,也有街边店铺里播放的音乐声,叶倾城的号啕大哭在这深夜中,毫无违和地融入进去,又被瞬间吞没。
她恨不得把所有的痛苦跟难过都哭出来,这样,就真的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叶汐念一直搂着叶倾城,她什么话都没说,可也什么都明白。叶倾城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场演技拙劣的分手戏码,她也不清楚成清恒到底被欺骗多少,或者从头到尾他就是清醒的。
叶倾城说过,她跟成清恒交往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叶汐念自己也从未跟明靖尧透露过任何信息。
可今夜,成清恒表现出来的情绪太过平静,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叶倾城的身份一样。
她低头看了眼叶倾城,真是个傻孩子。
回到叶家已是深夜,书房的灯已经暗了,叶倾城在叶京涛的卧室门口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敲门,拖着疲惫的步伐回了卧室。
叶倾城洗了个澡后爬上床,身边没有手机的那种空落感经过这些天早已适应,拉扯着被子蒙住头,酒意已散,辗转反侧好一会儿都没能睡过去。
“城城。”叶汐念敲门进来,抱着自己的枕头二话不说掀开被子就往床上钻,“我今晚陪你睡。”
叶倾城紧了紧手指,声音干涩沙哑:“我睡觉不老实,会踢你。”
“骗谁呢,你一睡着基本都不翻身,笔直笔直躺在那里,我在你身上叠被子你都不知道。”
叶汐念一边整理枕头一边说道,手不小心碰到叶倾城的后背,怔住了。
都是汗水。
“你洗过澡了吗?”
“嗯。”
叶倾城挪了挪身往床边靠过去,扯着被子往上盖住脸不愿意再出声。
叶汐念叹了口气,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收了回去,只是拿过遥控器把房间空调的温度往下调了几档,这才关灯睡觉。
睡前,她很轻地说了句:“别怕,还会有办法的。”
听着这句话,叶倾城抿紧嘴唇,沉沉地闭上眼。
只是这夜,注定睡得不安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思太沉,梦里连痛苦都是那么真实,如同细密的针扎在身上。
梦中惊醒,额角冷汗淋漓,思念在梦境中牵扯得越加深刻,叶倾城几乎是光着脚奔出房间,朝走廊尽头的大卧室跑去,用力捶打着房门——
“爸爸!我错了!我嫁!我嫁给他!”
余雅芳开门,披着外套,垂眸看着哭倒在门边的叶倾城,淡声道:“不用你这样大半夜哭着觉悟,订婚日子已经说好了,就在下个月初。”
追出来的叶汐念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愣了:“妈……你跟爸怎么能……”
“人生没有‘舍得’这两个字,就是不完整的。”叶京涛走了出来,弯腰扶起叶倾城,“你能想通也好,阮明淮是个好孩子,他会对你好的。”
不过是一场梦,叶倾城就已经退缩了。如果这是一场不分输赢的拉锯战,比的是时间跟耐心,她敢下赌注。
可是,事关叶氏的未来,不曾谋面的黄施在梦里以背影示她,疲声质问,难道非要拖累成清恒不可吗?
“拖累”这两个字一出来,她就哭了。
“我知道了……”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敛眸望着掌心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委屈、愧疚卷着层层叠叠的思念无处安放。
八月,费城大街小巷的报纸杂志上都刊登了同一则消息,叶氏二小姐同盛世集团公子订婚,强强联手,意为垄断费城传媒业。
媒体总喜欢把新闻往夸张的方向说,一句话里,分不清究竟有多少个字是真的。只是这样掀起的效应,却是叶京涛喜闻乐见的。
最起码,借着这场联姻,叶氏的股价一连数天都在往上涨。盛世也信守承诺,婚期一定,合作的项目也在积极推动。
一个月来,叶倾城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订婚宴上的婚纱是盛小茹派人在巴黎订的,根本不用叶家来操心,叶倾城只是负责试穿后提出修改意见。当然,尺码合适的话,她基本没有任何意见可说。
甚至,她都不曾仔细打量过那套婚纱。
时瑜一听说叶倾城要订婚,惊得半天都合不上嘴,脱口而出的问题多得编成一部《十万个为什么》都绰绰有余。
叶倾城解释不动,干脆什么都不说,苦了叶汐念,来一个时瑜说一次,来一个陈景川说一次,到后来,甚至连梦里都在解释。
时瑜问叶倾城,为什么要屈服于这么可笑的安排。
她的回答里带着无力跟愧疚,不是不爱,是不能爱。有太多的日子,格外想念阳光,想念跟成清恒在一起的日子,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流连,却始终不敢拨下那个倒背如流的电话。
再没有了关于他的消息,一个月,过得如十年般漫长。
叶老爷子问过叶倾城,这桩婚事是不是她自愿的。看得出来老爷子是真的心疼她,叶倾城也在想,如果那时候她鼓起勇气说出真相,这件婚纱是不是就作废了。
可余雅芳端来水果盘时重重踩了她一脚,不远处站着抽烟的叶京涛也投来带有深意的眸光,叶倾城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只是淡淡地笑着。
如果注定不能跟成清恒在一起,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重要。
盛大的订婚仪式在费城的明珠大酒店举行,出于礼仪,叶家也给成家寄了张请柬,代表出席的是成清恒跟黄施。
订婚宴远比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没有太隆重的仪式,也没有太喧闹的场景。
“今天的你真美。”阮明淮牵着叶倾城的手,垂眸微笑地看她。
叶倾城一语不发地站在台上,叶京涛跟阮慎国相继发言,台下掌声雷动,这一切在叶倾城耳边都化为虚无。
她站在灯光下,清晰地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成清恒西装革履,比她从前看到的任何时候穿得都要隆重,仿佛他才是她的新郎。
叶倾城隔着攒攒人头,目光眷恋地落在成清恒那深邃的棱角上,岁月将它勾勒得越来越清晰,可她却再也触碰不到了。
守韶华向远,轻许心愿,再相见,浮生未歇。
真难过,说好的时光做媒,怎么到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她在看你,应该说,从一开始她的目光就没从你身上移开过。”
黄施眸光温柔地落在台上那个身穿白纱的身影上,记忆里,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段青涩的时光。
只道是命运捉弄,姻缘总是无法用言语来说清。
“阮明淮没我帅。”成清恒淡淡开口,仰起头来,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
黄施挽着他的手笑笑:“那你怎么没胆子上去抢,难不成真的听我的话,我说你们不合适,你就真的放弃了?”
“笑话。”
成清恒的眉宇间藏匿着几分深意:“不过是场订婚,一切还都是个变数。”
“那我可得警告你,不要跟盛家撕破脸,盛小茹在费城还是有一定声望的。”
黄施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面前这种复杂的关系,小姑娘从开始到现在,要么低着头,要么就是看着成清恒,要说这场订婚是她自愿的,还真不能信。
“嗯。”
成清恒垂眸,应了一声。
订婚宴结束后,盛小茹朝叶倾城抛来橄榄枝,希望她能来盛世上班,开口一个城城,闭口一个城城,亲热得让叶倾城有些尴尬。
叶氏跟盛世的合作项目已经在推进,至于之前让叶京涛心惊胆战的资金问题似乎也有了缓解。叶倾城没有过问,只是下意识想要离盛世、离阮家远一点,情愿找个不对口的工作,也不愿意去盛世集团上班。
她中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在订婚宴结束之后就收进了抽屉里,马不停蹄收拾行李准备搬去先前时瑜帮忙找好的房子住。阮明淮前后约了她几次,都被拒绝了,杀到叶家才得知叶倾城已经搬出去住了。
“倾城,你在躲我?”一出叶家大门,阮明淮就给叶倾城打电话。
抱着一大堆文件穿梭在办公室的走廊上,叶倾城用肩膀夹着手机很是费劲地接电话:“大少爷,你不是都接管盛世了吗?能不能稍微用点心工作,不要每天都找我,我很忙的。”
“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别给我找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拒绝,否则我就去告状。”
叶倾城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疼,不得已只能答应。
“怎么,阮明淮又约你吃饭?”时瑜从设计室出来,碰巧遇见叶倾城,见她接电话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猜到是在跟谁聊天。
这段时间,叶倾城暂时在时瑜工作室上班,负责市场文案这块,工作相对轻松之余,也开始写剧本,总归是舍不得放弃本专业。
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到桌面上,她挑出一些设计部交上来的新画稿给时瑜后,剩下的都是时瑜的工作内容。
叶倾城抽过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有气无力道:“我现在一看见‘阮明淮’三个字,我后脑勺就开始嗡嗡嗡疼。”
“成大神呢?真的跟你断绝关系没有往来了?”
这问题缠绕在时瑜心头可是发痒了好一阵子,难为了她一直强忍着八卦的本性,生怕提一个字,叶倾城就跟她急。
眼看着叶家二小姐的身份已经曝光,或许在成清恒心里,叶倾城就是个满口谎话跑火车的小骗子。
就连明靖尧在得知成清恒前段时间交往的对象是叶汐念的妹妹叶倾城时,惊得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一个劲地问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他耳朵出问题了,要不要去趟医院检查。
暗度陈仓,结果还翻了船。
为此,明靖尧还嘲笑了成清恒一把,怎么都不敢相信他输给阮明淮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伙子。
至于成清恒是怎么回答的,叶汐念怕叶倾城听了揪心,也就没有告诉她。
现在时瑜问起,叶倾城垂眸对了对手指头,无比委屈:“我都有好久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了……感觉快无法呼吸了……”
“志气呢!”
时瑜只差一个文件夹丢过去:“可眼下全费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跟阮明淮的婚约,跟成清恒是真的要分道扬镳了吗?”
叶倾城攥着手里的纸张,摇头。
真讨厌,为什么要提起成清恒,她忽然又难过起来,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脸,耳边都是那个人的声音,闭上眼,全部都是关于成清恒的。
原以为无处寻觅的,可以偷偷藏起来的,依旧这么清晰地刻着,只稍一眼,又以迅猛之势卷土重来。
斯水城。
卧室终于有了点动静,靳北寒跟明靖尧对望了一眼,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新的矿泉水,就等着人出来,丢到他怀里。
“成大医生,睡得可还好?”
成清恒刚走出来,迎面就砸过来一瓶矿泉水,全冰的,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皱着眉头看向始作俑者,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
“我说你以后要是还这么喝,千万别叫上我。”靳北寒低头理了理衣襟,成清恒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喂,商量一下,换个牌子好吗?总穿阿玛尼有什么意思,沉闷,你这人就是太闷,你家小不点才跑去别人那里的。”
小不点?
成清恒喝着矿泉水漱口,一边盯着靳北寒看,经过洗手间把水吐出来后,这才冷声质问:“谁允许你随便给她起外号了。”
明靖尧低低笑出声来,没办法,自从知道成清恒看上的人是叶倾城后,他们这帮发小,一个个嚷嚷着成清恒是老牛吃嫩草。
光是给叶倾城起的外号,就有好几个。
“我让你去调查的事,你倒是做了没有?”
喝了一夜的酒,成清恒的嗓音低沉喑哑,仔细看,还能发现他双眸里布满红血丝。这段时间,他为了叶家的事,可是费了不少心神。
靳北寒捅了捅明靖尧的胳膊,示意他去点外卖,自己则倚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成清恒:“我昨晚可是在这里陪了你一夜,你见我出去过吗?再说了,这事情又不是一蹴而就,你到现在才来插手,我都嫌晚。”
成清恒眸色深深。
“我又没有混迹商场。”
“别给你那廉价的自尊心找借口,要是从一开始你不吊着叶倾城,跟她说你早就把她认出来了,那还会有这么多幺蛾子。”
听过事情来龙去脉的靳北寒差点没笑死,跟明靖尧两人凑一块说了成清恒一晚上,他们几个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这还是难得一次可以数落成清恒。
点完外卖的明靖尧走了过来,拍了拍成清恒的肩膀:“倾城那丫头满脑子鬼心思,实际上傻里傻气跟汐念没什么区别。你说你还陪着人家玩得那么开心,啧啧啧!”
靳北寒又没忍住笑出声。
成清恒一个矿泉水瓶砸过去:“限你这两日把事情给我解决了,下周一我一定要看到头条登着叶氏跟盛世婚约解除的消息。”
“喂!我不欠你的吧!要不要逼得这么紧!”
另一边,新项目落实,叶京涛心里松了口气,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天他倒是总把笑容挂在嘴边,甚至还给叶倾城打电话,破天荒问她一个人在外面住还习不习惯。
叶倾城拿着手机,再三确认电话没有打错,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
“城城,这周三晚上把时间空出来,叶家在君悦摆酒,你穿得隆重一些来参加。”
“摆酒?是有什么事吗?”叶倾城捏着办公桌前的绿盆栽,努力回想着是不是家里有人生日。
叶京涛乐呵呵地笑了几声:“新项目落实,资金到位,爸爸设宴庆祝一下。不过明淮最近公事缠身,出差去了,所以不会过来。他跟你说了吗?”
叶倾城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半天。
“说了吧……”
叶京涛丝毫没有在意叶倾城话里的遮遮掩掩跟不确定,或者准确来说,自从订婚结束后,跟盛世的项目也合作得很顺利,困扰了他许久的资金问题也迎刃而解。对于叶倾城跟阮明淮的婚礼,他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落棋不悔,反正联姻是早晚的事。
“那行,你准备准备,到时候千万别迟到。”
叶倾城还想着找什么借口来拒绝时,叶京涛就已经把电话给挂了。望着屏幕上闪动着“结束通话”四个字,她眉头微蹙,是真不喜欢晚宴这种场合,特别是以叶家为主角的。
时瑜推门进来时就看见叶倾城对着手机在发呆,抻长了脖子一看,屏幕黑黑的。
“照镜子?”
“我爸刚给我打电话。”
“你爸?”时瑜瞪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以为叶家只有老爷子跟汐念姐会给你打电话呢。”
“周三在君悦设宴,让我盛装出席。”
叶倾城把手机收起来,不慌不忙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开始写稿。时瑜双手撑着办公桌桌面,身子探前来看她。
“到底是身价翻倍了,跟盛家联姻后,多了这层关系,你爸也看重你了。想想要是以前,虽说年纪小是个点,但多少还是因为你这层身份,那些重要的宴会哪一次不是把你给排挤在外。这一次你可得好好表现,叶家二小姐现在的名声可是比从前响亮得多,所以抓紧机会多认识一些圈子里的名门,对你以后的事业发展也不算是坏事。”
“省点心吧,那种场合,我也就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真以为我妈会让我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啊。”
叶倾城托着腮帮子,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字数,距离交稿日只剩下一个月了,她却怎么都想不出来要写什么情节。
果然失恋的人,灵感都跟着枯竭了。
也是。
想想余雅芳对叶倾城的态度,时瑜真是无话可说了。
一眨眼就到了周三,晚上的宴会八点开始,下午五点钟叶汐念就打来电话催着叶倾城陪她去做个SPA。等化好妆,换好晚礼服,去到君悦酒店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最初叶倾城还乖巧地挽着叶汐念的手跟在叶京涛后面同前来赴宴的名流们打招呼,结果坚持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开始不耐烦,随便找了个理由后,抽身前往洗手间,把门关上后长舒一口气。
晚宴上的气氛太过压抑,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倾城还是没能习惯这种场合。
掬一捧清水往脸上浇,等到整张脸湿漉漉才想起这花了一下午时间才化好的妆毁了。叹了一口气,她干脆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给叶汐念发了条短信表示不打算再回去,寻思着要不要偷偷跑出去拦辆出租车直接找最近的酒店无所顾忌睡上一觉。
结果,叶汐念回复她不要冒险,毕竟这一次晚宴叶家是主角,要是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余雅芳指不定会怎么揪着小尾巴不放。
不能逃出去,又不想回大厅,靠着墙壁想了半天,她最终决定跑去休息室休息,等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再出去也不迟。
宴会开始前叶倾城就来过休息室,这时候也是熟门熟路,提着长裙拎着高跟鞋轻手轻脚躲过侍应生的目光,一进屋,就把鞋子往地上丢,整个人呈大字状往长沙发上躺。
叶倾城闭上眼睛立马就浮现出那些人的嘴脸,安静下来,耳边仿佛还在重复他们说过的话,到底在他们眼里,她在叶家就是个特殊的存在。
那颇具深意的目光,在叶倾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从沙发上起身,光着脚往移动玻璃门走去,隔着玻璃,外面就是个偌大的露天阳台。深夜繁星点点,月华如练,抬头沉醉于广袤无边的天幕,低头俯瞰外面的高楼大厦。
在这座城市里,有太多的年轻人铆足了劲朝暮奋斗,为的就是跻身于上流圈,过着与这个不夜城互相匹配的生活。
然而他们并不清楚,高处不胜寒,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有时候,并不是身居高处,就能满足。
风卷着深夜的气息将叶倾城包裹住,在这样的深夜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想起成清恒。
掰着手指头数,她都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上一次借着醉意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之后就是订婚宴上的目光相对,时隔这么久,叶倾城非但没有忘记成清恒当时的眼神,反而是越加清晰地把那淡漠的目光刻在脑海里。
“成清恒……我好想你啊……”
不知不觉呓语出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谁?”
叶倾城猛地转身,脊背吓出一身冷汗,僵直了肩膀盯着隐藏在暗处的身影,轮廓看起来有些熟悉,但对方低垂着头,根本看不清楚容颜。
心里隐约有个猜想跃出来,但叶倾城生怕是自己多想了,直到颀长的身影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天花板水晶吊灯投射出的光线逐渐取代黑暗阴影。
对上那双深沉的眸子,叶倾城的眼眶一下子涌上湿润,下唇咬得泛白,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