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玩,就要玩的彻底,玩的尽兴。拿人命来玩再好不过。
付临寺就是这么做的。
这里为炼银之地,不紧需要银矿石和木柴,还需要水,大量的水。很多年以前,为了偷银子,就在这儿挖了一口几亩的池塘。
这么多年过去后,塘边绿草如茵,自是北疆十分美景。
桑纪瑶自己跳了下去,感觉到水不深,但是淹没自己还是绰绰有余。她依靠浮力在水面撑着,“我这个时候才相信你待我不薄,知道我最喜欢好看的东西,特地挑了一块风景上好的地给我陪葬。”
付临寺微微一笑,吩咐人往里头倒东西。
几个木桶滚到池塘边,士兵用刀剑割开封条,到处来一大团又黑又粘的油状物体。它们遇水不化,还比水轻,通通浮在了水上。
桑纪瑶本能的躲开一切长相不好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东西你应该熟悉,”见桑纪瑶还是一脸疑惑,付临寺补充道:“怜英王那一仗,这东西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桑纪瑶如闻惊雷,“猛火油!”
“对!”付临寺歪嘴一笑,掏出一个火折子,扭开,一点明亮的火光照亮他漆黑的瞳眸,“等这几桶油全部倒下去了,我一松手,这个掉下去了,水面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桑纪瑶认真听着,刺鼻的味道越来越重。
“然后,人之本性会让你躲到水底,你就算不想淹死,也无法自救了,呵呵。”付临寺发出一声刺耳的狞笑,将那束火光映的耀眼了些。
毒如蛇蝎!
“你别那样看这我,是你一心求死,我是在帮你。”至于以各种方式去死,不都一样吗?
桑纪瑶叹了口气,浓稠的黑色已经布满了整个池塘。
“银子还没炼完,那你们呢?”
江仙人:“这个时候了大人还想尽本分不成?”
桑纪瑶苦涩又无奈的笑了笑,“为官一场,我总得把事情做全。”
“告诉你也无妨,”付临寺道:“银子炼不完,我们可以先不炼,”他指了指忙碌的行尸,“让这群“人器”把没弄完的矿石带走,白银早已经上车,也就是这一次了——还是要谢谢你,我们天亮之前一定能完事。”
也就等不到宋渊的官兵了,桑纪瑶也等不到了。
桑纪瑶才认识到自己酿下大错,只想着只身慷慨赴死的壮举,不曾想到死前还做了一件糊涂事!
自己来到这儿,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慷慨赴死变成了通风报信,完了,这次自己是要遗臭万年了!
她本以为这些人浩浩荡荡,等到银子炼完再移走还要很久,那个时候宋渊已经到了。什么都能依照常理运行,被遗忘的只会是自己而已。
“卑鄙!”桑纪瑶游到岸边,拼命一般抓住岸上的灌木,“滚开,我改变注意了,我不死了。”
付临寺翻一个白眼,推开士兵,抱起刚才没猛火油倒完的木桶,冷眼将剩下的东西都倒在了她手上。
她爬到哪儿,他就倒到哪儿,最后自己一身都是猛火油,又湿又粘。
刺鼻的味道,也是死亡的气息。
那一刻桑纪瑶几乎绝望,二目神采全无,看着付临寺把火折子扔下。
真的,水面燃起熊熊大火,吞噬一切。刺眼的红光窜出几丈,周围热不难耐。
最后一刻,桑纪瑶发了疯一样点燃了周边所有的灌木丛。用自己身上的猛火油,自己身上的火,新鲜的焦糊味传入鼻腔。
明明一心求死,现在她却不甘了!
火焰在吞噬她的身体,一步一步,猛兽般的,她心脏一下一下颤抖,身子也抖的厉害。
灌木丛也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的,连带着周围的枯草,小树,一路烧过去,烧到了锅炉。
不久之后,整片林子都会化为灰烬。
“不好!人器!”江大仙人指着一群没有痛感不会逃跑的尸体,满脸都是恐慌,这些人的身体也如同灌木一样,开始灼烧。
烧着了头发,衣服,它们还是平常劳作,对周围的事一无所知。
没了人器他们怎么把矿石运出去?
桑纪瑶此时却往天大笑,即使火光已经快要把自己吞没,她还是觉得痛快。
这正是自己想做的。
笑完,她了无遗憾,潜入水底,躲开了灼烧的刺痛。
水温身高,眼睛看到的东西都在变形。她听不见外面人绝望的哭喊,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眼睛还是不愿闭上,仿佛为了最后看一样这个世界,手一直在向上伸着。
想抓住什么,抓不住,只有从五指缝中溜走的水,苍白,无力,廖无痕迹。
水里透着火光,很亮。她可以看见自己的手,在水里泛着灰白色,袖口已经被烧黑了,还有手上一串杜若。
杜若子。
她想起自己被周敬亭祸害挨板子时,他站到她面前,把她的手举了起来。她的手臂白白净净,空空荡荡的。宋渊拿出了刚刚这的另一只手,手上是这串杜若子。
他说别笑了,我替你累。
他说我只想对你好。
他说你红装,我许你天下,升官发财,坐八人抬的大马车,用金马桶……
他是九笑卿,从不会对别人笑过九次,也是她的宋卿卿。
他与自己定了生死,谋了远方。
桑纪瑶已经感觉不到痛,只觉得累,孤注一掷后的心累。
此生一串杜若子,来世发芽未可知。
就是这时,在水里映射的火光的光影里,她看见杜若手串散了。
无声无息,散了便撒向四面八方。
她拼了命,也只抓到一根丝线,抓的很紧,却更显得自己无力。
我困了,宋卿卿……
她放开那根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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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渊还在困意与机智的两边挣扎,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困意打败。
或许还没有打败,他知道他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劲儿这么大比蒙汗药还厉害。
桌上有一把匕首,寒光闪闪,宋渊抓起来,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大腿刺了过去。
鲜血涌出,他冷哼一声,却没有晕血。
似乎与她有关的事,都不会这样。
宋渊把匕首攥在了手里,感觉到了短暂,然后把匕首握在手里,单枪匹马的踏上征途,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