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抽空回了次杜若轩,说是整理行装,不过是看看能不能再见她一面。
一面就好,恨也罢,爱也罢。
他们不必说话,他知道她安好,她也知道他安好。交换一个眼神,就此别过。
回去之后,杜若轩空荡荡的,下人,随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间隔这么短,这句诗用在这儿却这样好,宋渊,你真是贱的可以。
他嘲讽自己。
向来觉得去哪儿都一样。,现在却有依依惜别之感。为了谁呢?那个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女子?
不是不值,是时过境迁。
出人意料的是,皇上并没有以失职之罪为由把他发落至关西。外人看来。就是皇上要能者多劳,但他知道,八成是皇上对他有了戒心。
想到这么久以来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誉好让信任,还有在朝中根深蒂固的根基就这样毁于一旦,他衡感觉失落无比,情场,官场都混得不行,关西长路漫漫,自己是否有勇气再回来呢?
刚带着王皑踏出门槛,一个玉面光头和尚把他叫住,“宋大人?”
身边随从几百,兵甲铿锵,一个衣衫朴素的和尚站这儿真是毫不起眼。
宋渊敛了神色,"有道师傅?"
“谢天谢地,就还是你每次见了我都会叫我师傅,贫僧感激不尽……”
“有事?”
有道点点头,“我来此地,为了两件事,一是道歉。”
宋渊意兴阑珊的把头转开,“不必了。”也不重要了。
鲍玉卿成婚之时,他从北疆赶来,刚好见到小鲍在读宋渊写给他的书信。
小鲍成婚,这样的大事他写了一封信寄到北疆,询问两位哥哥的意见,然而信只到了宋渊手里。
因为祝尚书好男色的风流事他早有耳闻,加上唯一见面的那次,他注意到祝尚书看小鲍的眼神……
哪里是什么恭亲仁善……
所以他将计就计,顺手推舟。之前一直安慰自己,小鲍一定会没事,他会好好保护他。
直到少年纤瘦的身体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唤醒他心中的愧疚与罪恶。
终究是自己错了,而且自己是罪有应得。
“哦……那好。”有道打从心眼里觉得,自己不必道歉,之所以道歉纯属于佛家礼貌。
“第二件事呢?”
“我要走了。”
“你不是一直在走吗?”
“这次是再也不回来了,”有道很认真的道,“我是一个僧人,却经历了许多俗世之人一直在经历的事,现在觉得,挺累的。”
宋渊淡然一笑,他才是那个应该说累的好吧?
“我要去西藏,下南洋,去天竺,还有东瀛,高丽,能走的都走一遍,知道记不起这里为止。”
“哪有这么容易放下?”
有道温和一笑,“施主,珍惜眼前。”
珍惜眼前,珍惜眼前,呵呵,他眼前有什么值得珍惜。
“那你接下来去干什么?”
“去和我认识的人都告一次别,吃个饭……”
他想问会和桑纪瑶告别吗?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
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喜怒无常。
宋渊翻个白眼,“你就是想蹭饭吧。”
有道哈哈一笑,“猜对了,不过没有奖励。你的饭就不蹭了,你也是要走的人了。”
此时长街百里,青云满天,他立于长风中。
“真佩服你什么都不在乎。”
有道拎的门儿清,“这听起来不像是夸我。”
宋渊迫不及待的挥手,“后会有期,”他先转身,二人准备分道扬镳。
“不是不在乎,是知道无能为力。佛语有言,当受得受。”
宋渊停步,身后人衣袂飘飘,留下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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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行军,他走得极慢,日落时才出朱雀门。
但始终没有回一次头,面前长路漫漫,何处才是归宿。
再前进数十里,就是一片密林。夜里的密林,阴森无比,众将士只凭人多壮胆,爆着粗口,扬言要把林子里叫唤的乌鸦炖汤喝。
“乌鸦可不好吃哦。”
未闻其声,先闻其人。一黑子女子从树枝上跳下,拦住宋渊去路。
“妈呀!鸦神!”
女子一根长鞭给了那个多嘴之徒身下的马一边,马一蹦三尺高,对着月亮直叫唤。
“笨蛋!叫鸦仙不可以吗?鸦神真是难听死啦!不对!也不能我穿了一身黑,你们就把我和乌鸦化为一类吧?”
女子还想来一鞭,被宋渊的剑生生缠住,她狠拽几下,确认不是对手。
“呸!妖女,大家伙一起上啊!”多嘴之徒借此煽动军心。
“刚才怎么不上?”
宋渊一句话将众人噎死。
女子苦笑道:“宋大人冰冻三尺之舍,真不是徒有虚名。”
宋渊面无表情,“过来。”
“什么?”
“上我的马。”
女子一脸疑惑,同时脸上泛起淡淡红晕。
宋渊用力扯住长鞭,将女子扯到马上,之后冷冷道:“你想耽误我们的行程吗?”
女子缄口不言。
一众将士:“啧啧啧,不愧是宋大人……”
然而马上并非他们想的那样风花雪月,女子浑身僵硬,身上还冒出了细汗。
“你为何要我上来?”
宋渊答非所问:“你叫什么?”
“雨莺。”
他歪嘴一笑,“雨莺对晴鸢,你们果然是姐妹。”
雨莺把头转回去,谨慎无比,震惊无比,“你知道我?”
宋渊摇头,“不知道,除了她还有谁会帮我把事情做到这份上?”
皇帝后宫佳丽,晴鸢贵妃,也是自己的眼线。皇帝在巩固政权时牺牲品,反对他的大臣的女儿。
晴鸢顿了顿,缓缓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来帮你……”
“不必了,”宋渊似乎没有把事情放在大事上,“晴鸢,雨莺,你二人果然人如其名,”一样的清雅妍丽,“不过你身为大家闺秀,怎么一点儿大家闺秀之气都没有?不似你姐姐端庄秀气。”
女子长鞭即刻奉上,这一次直中宋渊掌心。
女子惊了,宋渊的脸越发的冰冷,一股寒气窜出,让周围的人脊骨发寒。
“够了。”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