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宋渊沉声道,声音极低,周围的人却都听得见。里面夹杂着丝丝怒意,再看他的手中央,一道血痕。
雨莺才知道自己下手重了,鞭子掸在半空,吃惊的盯着宋渊。
他道:“下去。”
“什么?”
“我要你上马,不过是要问清我想知道的事。现下我都知道了,你还有在这里的必要吗?”
“凭什么你要我上来我就上来,要我下去我就下去?!”雨莺恼羞成怒。
宋渊再次握住她鞭子,连人带鞭扯下马,“我又没有叫你过来,是你自己要过来的,可不是要顺着我的心意?”
她没站稳,摔到后面一匹马的马蹄上,所幸身子敏捷,抓住马腿不放,然后上马。
马上的将士被突袭,吓得跳下去,与别人同乘,把自己的空给了她。
“宋渊!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舟车劳顿而来,奉我姐姐之命协助你!你不想要我跟着就直说,何必三番两次的羞辱我?!”
宋渊头也不回,继续赶路,似乎觉得有走快的理由了。
走了一小会儿他突然停住,几万大军戛然而止。
“你不是跟着了吗?”他回头,月光下面冠如玉,倒也没有那么寒冷,“再多说话,你抢我将士的马,这笔账我就要好好同你算算了。”
他说完便继续策马,周围人也纷纷跟上,唯有雨莺忘了拉缰绳。
他手不是受伤了吗?还能骑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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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渊一走,桑纪瑶真的成了无主孤魂,第一次在花楼过夜。大睡一番睁开眼,四只眼睛对着自己的头。
“哇呀!一大早的你们俩是有吓人的癖好吗?”
惊梁公主摇摇头,“不是,但是我又大人的癖好,而且我现在特别想打你。”
桑纪瑶的眼睛已经瞟见她腰间弯刀出鞘一半,森森寒光就在眼前,吓得赶紧挣扎,妄想逃离,谁知手脚已经被人绑住,无论她如何龇牙咧嘴,不过是公主眼中的刀上鱼肉。
“且慢,”望景衡按住惊梁的手,好声好气道:“她是喝醉了的人,喝醉的人不就做糊涂事说糊涂话么?你别放在心上……”
然而,惊梁可不是听一句哄就能消气的人,她一个冷眼把望公子手逼退,“本公主的后院都要起火啦!被一个断袖盯上啦!我还不怒,等你被她抢走吗?!”
“喂!”桑纪瑶一声打断,“到底怎么回事?”
望景衡面上很是为难,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惊梁义不容辞:“我来说吧,你昨天喝醉了抱着他不放啊!”
“抱着他不放?”桑纪瑶脸绿。
“对啊!一直说胡话,什么情呀爱呀的我一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说情话?”桑纪瑶脸黑。
“还有呢!你还亲了他好几口!捧着脸!要不是我进来的快,人都被你吃干抹净了……”
“吃……干……抹……净?”桑纪瑶已经没有了脸皮。
“是啊,还好我及时赶到,把你绑了起来!”
“别这样说了,我面子上实在挂不住。”望景衡的脸已然皱成了核桃。
“你要面子有何用!”公主狠狠扫过去,“你就替我守着你自己的田,怎么还会被猪拱了白菜啊!”
“这么一说,我没有吃亏?”桑纪瑶吧砸吧砸嘴,笑眯眯的道。
“你!”望景衡和公主都按捺不住了,公主的手又伸向了腰间。
而他们不知道,在说话的时候,桑纪瑶手上的绳索已经被挣脱开,她灵敏地往二人中间一钻,脚底抹了油似得逃出了九曲夙分楼。
“有缘再见!”这句话落地时,她已经到了街上,只听得楼上传来公主的咆哮声和望公子的劝架声,“下次再遇见你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嘿嘿,那我们就是无缘了。”桑纪瑶耸耸肩,刚抬脚就发觉脚下冰凉硌人,原来自己没穿袜子。
再往上,白晃晃的一身中衣,再戴个绿色帽子简直就是行走的大葱。
一两片树叶飞过,身处闹市,竟无比荒凉。
“这是谁啊?”行人纷纷驻足。
“好像是做大官的,上届状元?”
再说下去,她感觉自己中衣都要给人扒开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来夙分楼吃霸王餐的啊?”她扇两下风,手里好似拿着一把无形的扇子,然后恬不知耻,大摇大摆的地走了。
回杜若轩是清清冷冷,宋渊有没有回来过呢?
几枝梧桐几栈灯,街上冷,这儿更冷。
她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宋渊的房间,床桌椅,随时都可以有人来,也随时都可以有人走,她眼眶骤倏地湿润。
应该回来过吧,为何自己没有过来看他一眼呢?
一眼,就是一眼,那怕恨,哪怕爱,一眼就够了。
或许她知道自己清醒着,会扛不住,然后回来见他吧?所以才一醉方休。
这就是她喝酒的原因么?
她赤着脚走向了床铺,整齐,一尘不染,坐上去好像还残留着一点点温度,摸到哪儿,便暖到那儿。
是不是只有他待过的地方,才是暖的呢?
“大人?是您回来了么?”门外下人敲着门。
桑纪瑶一阵恍惚:“谁?”
下人听出了她的声音,“哦,原来是您。我还以为宋大人回来了,正奇怪呢,过来确认一下。”
“好了,那没事的话,你就下去吧。”
“好嘞,”下人不敢多问,“对了,宋大人临走时说了,再往院子里种一些杜若,您觉得哪儿合适啊?”
“还种?”桑纪瑶脱口而出,“哪儿都不合适!你先下去吧!”
这下是谁都能听出她心情不好了,下人匆匆离开,没再说一句话,桑纪瑶则一头扎进被窝。
“宋渊啊,你好小子,走了不行,还要霸占我的生活是吗?”
枕头成了出气筒,她狠狠打了一阵还觉得不够,从床上爬了起来,开门,冷眼看见一院杜若秋寒已至。
“杜若是不好的东西,怎么就黄了,不适合种在这儿。”
她抬头看了看天,嘴角滑过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