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变得狰狞,有阴黑纹洛自耳际漫上。
卿萝发出笑声:“摆出这样一个架势过来想要羞辱阶下之囚,结果自己被气的快要吐血。运数比不过,比浪比不过,吵架也吵不赢,废物果然是废物。”
墨衣女人脸上的黑纹越来越多,如似藤蔓一般,密密麻麻。
我从未见过如此画面,琢磨不出她的实力到底几何。
“庄姑娘……”身后一个仙娥低声说道。
墨衣女人没有理她,依然憎恶的看着我。
“你不能伤她。”另一个仙娥说道。
“现在不能,”墨衣女人对我切齿说道,“但终有一天,我会亲手宰了你,剁碎你!”
“好,”我说道,“我等着。”
话音方落,她猛的冲来,伸手握着铁笼,速度极快,我被吓到,但身后就是铁笼角落,后退只能贴的更紧。
“田初九,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眉目凶戾,“生生世世都不会,我会诅咒你成为曲魉,每一世!”
“庄姑娘!”一个仙娥跑上来拉她,“你退开!”
其他仙娥也上来了。
“走吧,庄姑娘!”
“你说了不会多留的。”
“再这样下去,便是我们也替你瞒不住。”
墨衣女人松开铁笼,后退了一些,脸上的藤蔓渐渐褪去,灰色瞳仁也变回死寂,一张脸在幽暗烛火里又恢复苍白。
我看着她,张口说道:“滚。”
“田初九,你必不会好过。”她冰冷的轻声说道,转身离去。
木门被带上,灯檠里的烛火随着沉浮海浪而晃悠,房中恢复安静。
良久,卿萝说道:“到底认不认识?”
我摇头:“不认识。”
“我一开始以为是谁谁的亲朋好友,被你无意间害死,但她所言所行,与其说你们之间有杀人的血仇,不如说更像是心魔中的嫉妒憎恶和不服气在作祟。”
“算了,”我实在疲累,不想多想,“她要怎么憎恨,皆随便她吧,我不想将她当一回事,任凭她满腔怒意,砸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气的终究仍是她自己。”
“也是,让她连你的对手都不配当。”
我朝她所在的牢笼看去:“你先前还说要我示弱,别跟人顶撞,现在你骂的可不是比我还凶。”
她那边淡笑了声,说道:“你不懂,我是分析过形势的,看得出那些人不敢动你,再者,吵架吵赢了可是件特别快乐的事,人之立世,凡事能忍就忍,不能忍,那就干到底呗。”
我“嗯”了声,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船外海风呼啸,静下心仍能听到海浪沉浮声,我对这墨衣女人的好奇已经淡掉,现在脑子里面出现的,又是因见了那几个仙娥而浮现出的对联。
好生奇怪……
·
船上漂泊数日,墨衣女人和那些仙娥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铁笼被下了封印,我的真气没有办法凝结,这几日在这里,白天还好,一入夜便冻得难受。
卿萝出去游晃了圈,回来同我说,她不在这艘船上,而是去了最前面的“甲”字船。
但我们也没有得到清静,这几日,那些元族侏儒来找我们特别频繁,大多数都是那夜跳入海里,奋力游过来的人。
还有好多,听说没有回来。
这些元族找我应是想来报复或者出气,但他们却又很怕我,常常我听到附近叮咣乱响,他们愤怒的在砸东西,扬言过来要和我算账,却在门口又停下,彼此动员半日,进来时被我一个眼神就给吓跑。
卿萝从这几日所有听来的消息里估算日子,应该还剩下一日就要靠岸,要去的岛屿叫焚至岛,我未听过,卿萝也是,不过她说应该离踏尘岛很近。
除却这个,她还听到许多跟云英城有关的事。
在我们坐船离开的第二日,云英城便全城禁闭了,街上都是兵马,由南州兵府的郎将和都尉亲率,送海神娘娘的庆典被强行终止。
云英城现在来了很多散人和大家,其中缦山城和行登宗门,甚至昆仑的仙师都来了不少。
这些消息都是那些小童回去查看的,他们中不少人的体格偏向应龙,可化龙身,日行千里。
我想到杨修夷之前说要来东海一趟,以及如今师父也来了云英城,不知道与此事是否有关。
而说起来,我还没见他老人家一面,就被卿萝给挟制出来了,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卿萝问我,对云英城封闭的事情怎么看,她认为我应该会知道一些内幕消息,因为她从他们的对话里,觉得和杨修夷有关。
我却是真的不知道,摊手表示,她把我挟制出来的太早了,让我多在那边好好睡一觉都好。
“还怪上我了,”她嗤声,“你跟他自踏尘岛上来,路上一起颠簸那么久,便不曾知晓一点消息?”
我郁闷:“我没问,他没提。”
“这么不主动?”
“我为什么要主动啊?”
“我说他。”
“他为什么要主动?”
“嘿,你这个人。”卿萝在笼中调整坐姿看着我,恰好是夕阳时分,外头的金光染了窗棂,她苍老的脸看上去温和很多。
“你说他为什么要主动,”她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要同你提,不然你看,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我沉了口气,闷闷道:“我不问,他不会提的。”
“这是什么别扭奇怪的性子,跟这种人一起,不会觉得压抑沉闷和难受?”
“别乱说,”我立时说道,“以前他会的,现在是我的性格奇怪,他才不好随便提。”
想到杨修夷以前那么强势霸道的一个人,如今在我面前却总是沉默,或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我心里面挺难受的。
“这倒是,”卿萝点头,“你的性格是挺奇怪。”
“喂,”我皱眉,“我说我自己奇怪可以,但是轮不到你这个更奇怪的人来说我奇怪吧。”
她挑眉:“你要吵架?”
“是你先在那边指指点点,评这个,说那个。”
她白我一眼,侧过身去,背靠着铁笼,淡淡道:“你们两个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没有兴趣,不过我就一句劝,经过这些时日观察,你已处于这场风暴的中心位置,你重要的完全超出你自己的想象,所以,与其你一个人去走南闯北,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个人觉得,只要你愿意,那无论你要什么,或想做什么,杨修夷都可以给你赴汤蹈火。”
我朝另一边看去,说道:“我是残废吗?我没手吗?我想要什么东西,我自己也可以给我自己。”
“我是让你抓住可以抓住的资源,别那么逞强!何况你又不需要同那些上门媳妇下堂妻一样付出任何代价!你只需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拥有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东西,我说错了吗。”
代价。
我想说,代价可大了。
痛的把心拿出来油炸一样的代价,我才不要去再经历一次。
但这些没有什么好说,我怕我们互相没完没了的掰扯各种大道理下去。
沉默良久,卿萝开口:“明天就要到焚至岛了,这几日一直没有探听出要你过去究竟做什么,但总不会是好事,如果要跑,就趁今夜。”
我沉了口气,朝她看去,她仍是背对着我。
“你之前说,我处于这场风暴的中心,可是我们很早便知道,他们抓走这些人与我无关,不论有没有我,他们都会去焚至岛。”
“对。”
“那为什么,还会这么重视我呢?”
“也许有了你,他们行事更方便,胜率更大?”
“我想留下来,”我说道,“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怕归海钉吗?”她回过头看着我,“他们若是像我之前对付你那样呢。”
我想了想,说道:“你能将我打出去吗?”
“勉强可以吧。”
“那就成,”我说道,“只要你将我打出来,归海钉便归海钉,我不怕的。”
她拢眉:“也是,世间任何灵体皆附在器皿之上,对你们月家人而言,你们的身体就是器皿,你的灵体出来了,归海钉便管不了你了。”
顿了下,她又道:“等等,他们该不会是要以你的灵体祭阵炼阵吧?!这世间剑灵刀灵器灵并不罕见,可你不过是个凡胎,却也是个灵,这才是关键,而且你的生灵委实厉害。”
我眨巴眼睛,被她说的有些懵。
若真是如此,拿我祭阵炼阵的话,我便形神俱灭,灰飞烟灭了。
“那,他们会防着我出来吗?”我说道,“万一他们做了什么手脚,你将我打不出身体,怎么办。”
“就,就只能等死……”
我自笼中起身:“那要不,现在跑?”
“来得及吗?”她望向我的铁笼,“若真要做手脚,早便做了吧。”
“你过来解开下我的封印。”我说道。
她自笼中出来,拖着老婆婆的步子迈来,边道:“我们早该想到才是。”
才到我跟前,隔壁的隔壁忽然传来叮咚乱响,数个人将桌子砸的稀巴烂。
卿萝一个白眼:“又开始了。”
说着,抬手放在我的护阵上:“我尽量一试,不知能不能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