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tr+D 收藏网站
完本小说网 >>军事 >>浮世谣 >>第405章 莫气
我给它换了一处更隐蔽的角落,特意有一个可以喝水的河道,这次的阵法也定的稍微宽一些。 离开前,它冲我轻鸣,似是不舍,但也有可能在骂我。 我轻叹,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此处离沙滩着实远,高处看着近,走起来却九曲十八弯,还得绕一个山头。 我走了一刻钟,才终于能将他们的声音清晰听到。 他们正在聊的,是如何处置这些村民。 听谈话内容,之前发生的,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我在山洞里整整昏睡了两日。 现在说话的这些人,除了原来就在这的长老之外,还有昨天和今天赶来的。 似乎哪个方向的都有,不论东西南北,还有很多是从踏尘岛而来。 他们所说,必须要立马想个办法去解决掉这些村民。 丁若观逃走了,虽然负伤严重,但谁都没有办法知道万珠界在人间到底留有多少人手。 对于那些人的速度而言,顷刻之间杀过来都不成问题,他们已等了两日,必须在天明之前立即想办法。 我的眼皮突突跳起,转头看向村子。 耳边听得那个被称为“南微长老”的中年男声说道:“时间定于二十五号,不能更改,这些幼儿必须留下,妇人留身强力壮且有生养经验的,剩下的妇人和那些男人,能杀便杀,苦力没了,再找就是。” “幼儿也不能全留下,”另一个之前未曾说过话的中年女音淡淡说道,“若只有这数个村子,那还好说,你们此次手笔太大,竟将沿海这片三十多个村子里的幼儿全给掳来。” “幼儿便留八十个,”又一个女音说道,“剩下的都杀了吧。” “嗯,尸体就扔海里,”那中年女音说道,“下手要快,我们天亮前便走。” “幼儿还是留下吧,”那个“南微长老”说道,“如若二十五号失败了,我们还能等下次。” “下次?!”中年女音的声音变怒,沉声说道,“我早便说了,要你们低调行事,你们偏不听!仗着这些应龙相助,肆无忌惮,任意妄为,如今还想着下次,早些时候怎不想下次了?!” “宗阳长老,”一个约四十来岁的男音说道,“我们当真没有声扬过,我们皆在偏远小村行事,连县城都未曾踏足。” “你们为何将别人看成傻子?”中年女音回道,“狗被人打了,尚且会跑,会叫,何况人?闻风而动的人,跑的比谁都快!对一两个村子下手便已够大胆,三十多个?你们是如何想的?还要说你们没有声张?我自北边而来,所见一路皆已乱套,而今不管有没有万珠界的人寻来,我都是来赶你们走的,因为朝廷那些人根本不会放过我们。现今大业未成,我们拿什么同他们斗?” 无人再说话,噤若寒蝉。 这个被称为“宗阳长老”的女人,可见身份不轻。 我收回视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看这模样,他们杀意已决。 且不说我肯定斗不过这么多人,就说真能将人救下,那我怎么将他们带走? 而且,想想便觉后怕,若是我没有及时醒来,身体再嗜睡上数个时辰,那么明天赶到这里,可能已是一片焦土,和满目浮尸了。 想了想,我抬眉看向丁若观之前强行打开的界门所在。 当时凌于浮空,离地数十丈,我的杀阵被界门直接吞噬。 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被灯火照亮的橙光。 但我已亲眼看到,此地是能打开界门的。 若我现在要打开的话,得如何做? 丁若观说以阴阳之力相冲,天地之道相接,而老实说,我虽已能渐渐掌控我自己的灵息和真气,也能感受到外界灵息的清和或者凶戾,但要我自己去打出个什么阴阳灵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会被情绪所控制的,情绪愤恨激动时,所有生灵都会变得好斗,也是这一刻,每个人都凶狠残忍,战斗力翻倍。 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每个人都是戾气吧? 而戾气,便是阴邪吧? 那,我现在得去找个阳刚正气的人打一架? 可他在跟我打斗的过程里面,万一被我激怒,一怒之下,会不会也变成了戾气? 好吧……我真的不懂。 就连我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不说多强,但绝对远胜五年前的我百倍之多,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若说因为一个焚玉醉云阵,未免也太过神奇。 而现在,我似乎只能去悄悄抓一个长老,挟持他告诉我打开界门的方法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再打昏个人,把他的衣服给扒下来,不然不好靠近。 他们那边还在协商,主要围绕要不要处死一部分幼儿这个争论点上。 但宗阳长老已下令,要人先去将那些男丁带往沙滩。 我想了想,转身朝村子走去。 我虽然没有真正去到村子里,但我清楚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那天我将应龙砸下去的时候,那些纷起的动静,我都听到了。 路上遇见不少巡守的十巫子弟,我一一避开,直到看见一个高瘦与我差不多的男人。 我跟了一段距离,他始终不落单,我便干脆连他的两个同伴一并偷袭,弄昏之后,将他的外袍扒了下来。 庆幸是个爱干净的,不过我也没资格嫌弃他,我身上这外裳隐隐还透着马粪的气味呢。 怕他挨冷受冻,从而生病,万一不治失命,不知与我是否有关,所以我非常贴心的将我的外衣给他盖上,再从他同伴身上摸出一把匕首,然后悄然离开。 那些男丁都关在一个村子里,在最靠近南边的山脚下。 那边有连排的房屋,是这三个村子里最新最体面的建筑群,大多为两层,其中几个大户的院宅中,有三层高的屋子。 共有二人带人过去,女人被称为“探梅姑姑”,男人被称为“佘骏长老”。 跟他们一起去的人手不少,但是要带出这些男丁,怕是不怎么够。 我快步追上去,面不改色的跟在最后。 抬头数了下,一共三十六人,包括了我和那个探梅姑姑还有佘骏长老。 而这个长老和姑姑,一眼看去便不好对付。 至于其他人,只要让我先手,一气呵成的偷袭,干掉一半,不是问题。 我边跟着,边转头看向四周,以目光打探地形,同时在心底琢磨,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想了很多,最稳妥的其实是先设一个太清仙阵,护住那些村民,然后再慢慢磨蹭界门的事。 可是,太清仙阵太累了,我怕我会后劲不足。 左思右想之际,前面出现山路,得往下走去。 我皱眉,若要动手,无疑现在最佳。 但就在这时,我的耳廓一动,捕捉到一道风声,尖锐的危机感刹那袭来,我几乎下意识的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但听“嗖”的一声,一支弓弩射来,射穿了走在我前面的男人的身体。 他登时摔下去,前面众人反应极快,迅速避开,同时回头朝后面看来。 离我最近的人瞪着我:“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我暗道不好,目光看向前面的探梅姑姑和佘骏长老。 擒贼先擒王,我双目一凛,以灵息冲开其他人,想要将他们控制住。 探梅姑姑登时回击,真气异常浑厚。 我踉跄了下,恼怒自己这般轻敌,应该拼尽全力一搏才是。 与此同时,更多的弩箭自刚才的方向射来,我迅速凝结护阵,转身往另外一边跑去。 “站住!”佘骏长老怒喝。 他身形一晃,顷刻掠来。 我看着前面的路,边跑边在周身凝出各种暗阵。 他将我的暗阵一个个化开,几次想要抓我,但不及我的暗阵快,逼得他只能继续去破。 前面无路,我直接朝近乎垂直的山坡跳下,边逃边滑,不顾横栏的木枝将我刺的极疼。 当真庆幸这是丘陵,若是巍巍高山,我岂敢这样。 他不放弃追我,但他身手要好,转瞬奔去山下,守株待兔。 我确定那些弩箭攻击不到我了,随即凝息朝他看去,周身灵力同时冲去。 他似没有预料,忙抬手结阵相挡,仍不敌我,后退出去至少三丈,鲜血自唇角淌落。 我这才抬头朝上面看去。 远处灯火照来,石路上鲜血如河,满是插着弩箭的尸体,有些跌下山坡,有些被倒挂的粗壮树干所拦。 侥幸活着的不超过五人,他们藏在磐石后,不敢出来,我甚至能清晰听到他们发颤的呼吸声。 不见探梅姑姑。 我这才有余力去猜想来者是谁,但还未想出一个所以然,远处沙滩上的应龙已先惊觉,应该是这些鲜血的腥味所导致。 龙啸自高空响起,数十条应龙张翅飞来。 十巫那些长老亦飞速赶来。 我收回目光,看向那个佘骏长老。 他跪在地上,伸手捂着心口,胸前一片鲜血。 界门之事,只能问他了。 我加快速度下去,奔至他跟前。 他又咳出一口浓血,抬眸怒瞪我:“想杀便杀!” 我右手结印,幻出光绳甩去,缠住他的脖子,逼着他抬头。 “界门怎么打开?”我寒声说道,“告诉我方法。” 他眉眼紧皱,又咳出血来,艰难说道:“你不是来救这些人的?” “界门,”我冷冷看着他,“怎么打开?” “你不会杀我的,”他露出笑容,“月家的人不能杀人,你怎么舍得和我这条烂命同归于尽?” 说话过程里,应龙咆哮着冲了下来。 我抬眉看去,将它朝身后那条应龙猛然撞去。 双龙相撞,于高空踉跄。 其他攻向弩箭方向的应龙掉头看来,数个十巫长老也被我所吸引。 我看向山坡上的那些鲜血,另一只手结印,以神识牵引出大片暗阵,拦截在我左侧高空,同时手里的光绳变得紧绷。 “说!”我怒声说道,“我是不会杀你,但是我可以将你的手指全部剁掉,你的双脚也是!我不会给你死的体面的机会,当你变成一个废物之后,你就从云上跌入尘埃了,想看看那时你身边的人会怎么厌恶唾弃你这个所谓的长老吗?!” “妖女!”他登时唾骂。 “你不妨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所说的,”我看着他,“我要去异界,只是想对付万珠界而已,我跟他们之间的那些仇怨,你心里应当清楚。这开界门的方法告不告诉我,对你们的利益而言,有什么损失吗?何况你不说我也迟早能知道,你用它来换取你这条命,有何不可?” 他皱起眉头,眼珠子轻转,似陷入思索。 在我说话的过程里,那些应龙已绞入了我的暗阵里。 十巫这些长老倒是没有特意来对付我,我的双耳所听,那边的形势更为严峻。 “想清楚了吗?”我又说道。 顿了顿,他开口说道:“我亦不懂强开界门之术,但此地界门早便有之,你往沙滩那边走去,它已在那两日之久。” “你未骗我?”我说道。 “你想对付我轻而易举,为我自己多续一时之命而骗你,意义何在?” 我拢眉,抬手收回手中术阵。 回头看向身后怒吼的应龙,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之前所想的办法。 “你可以滚了。”我冷冷道。 语毕,我往前走去,看着还在下边山脚的成片屋舍和宅院。 夜风吹来,我抬手结印,凝神静息。 委实没有办法拼尽全力去设一道太清仙阵,眼下也没有走到那一步,所以,我暂时凭我所感,在此立下一道同样坚硬的护阵,能护几分周全,便是几分,想来那些人一时也抽不出手来这边对付。 阵法落定,空中应龙已快要冲出暗阵,我转身逃离,回去找我的马儿。 许多人都在往这边赶来,灯火明耀,我翻身上马,扬鞭叫道:“驾!” 马儿撒蹄狂奔,迎面冲来的人被我以神识击退,生生开出一条道来。 天上应龙俯首冲来,怒喝大地,我加快速度狂奔,同时灵息高筑,以各种明阵暗阵相挡。 被激怒的应龙将我的阵法击碎的飞快,旋即又被我再度筑阵,我没有空罅回头,也能想象高空此刻会是怎样的光怪陆离。 终于奔出最东南的村子,往前百丈便是沙滩,更远处的黑暗里,我借着身后灯火,隐隐可以得见一道洞开的界门矗立天地,果真是有。 “驾!”我又扬一鞭,马儿冲向沙滩,海浪高歌,潮汐怒涨,海风大的迷眼。 但也在这时,一股剧烈的灵息自身后朝我袭来。 我忙凝神结出护阵,结出的一瞬便知不敌,护阵被击个粉碎,余波朝我冲来,被我迅速以又一道护阵拦下,侥幸逃过一劫。 我一扯缰绳,勒马回身,知道强敌来了。 两个长老追来,天上应龙亦是俯冲。 一个长老结印,盗月诀凶狠击来。 我忙抬手,瞬息列出三个护阵,同时去攻击天上飞龙。 一股尖锐的危机感就在此时逼来,我转眸看去,来不及了,另一个长老结印冲来的珠子,瞬息已至跟前。 甚至它所飞过的地方,空气被褪开的白色轨道都还未散。 我认得这珠子,重樱珠。 我的三道护阵被顷刻击碎,强光刺眼,我只能在须臾之间尽我所能,以周身灵息再结护阵。 剧烈爆开的灵息将我连人带马掀飞,我自马背上跌下,在沙滩上滚了数圈,头发被摔散,被海风往西吹去。 爬起来时,听得天上应龙冲下。 我暴怒,抬手一扬,将它朝界门用力甩去。 它嗷呜一声,庞大的龙身撞入界门,消失无踪。 鼻下鲜血淌落,我忙抬手擦掉,在身前再凝护阵,被一个长老一步冲来击碎。 我迅速调息,打算拼死一搏,一团暗阵便在此时攻来,直逼这个长老。 他闪避后退,大袖怒拂,散开这团暗阵,抬眸朝暗阵所来方向看去。 我一愣,是那“探梅姑姑”。 这两个长老显然也没料到。 探梅姑姑一言不发,掠来后直接朝他们攻去。 同时,天上数条应龙朝我冲下。 我忙结印,凝息筑芒月光屏。 但灵息匮乏,护阵不堪一击。 我咬牙,咬破手指画符。 不待我画完,一个长老摆脱探梅姑姑的纠缠,朝我冲来。 几乎也在同时,“砰”的一道剑光蓦然射来,将他击退。 其余近二十道剑光,则冲向那些应龙。 再熟悉不过的剑阵了,我忙抬眉,却看到一个大胖子自远处一步踏来。 那长老将剑光尽数化开,再度朝我攻来,我将身前符文击去。 同时那胖子击来一道凌薇扇影,长弧如月,气势凶悍。 长老迅速退开三丈,抬头看向那大胖子,纵身掠去,并抬手在周身蕴出七道巨大焰火,结阵蓄势,攻向胖子。 胖子挥出数十道剑影,冲开焰火,剑影汇似长河,攻向长老。 长老结阵相挡,但阵壁不敌,剑影似龙啸,瞬息破开护阵。 长老朝海上逃去,胖子飞速追上。 焰火与剑光相撞,大量星火自高空溅落在大海上,光影覆池,一片金色明光,绚烂迷眼。 数团焰火撞在远处山壁的树木杂草上,燃起炙火,冲天而上,随着呼啸猛烈的海风即刻烧向远方。 长老又掷出重樱珠,转身逃走。 胖子迅速后退,远离数十丈。 重樱珠在浮空爆开,我见状迅速凝息,想引重樱珠之力为我所用。 却见胖子举指结印,剑光在他身侧裂为三十六道,又一个新的凌薇剑阵出现,织光如冰蓝锦绣。 长老朝海里跳去,胖子的剑光追去,一声轰然巨响,方圆百丈的海水瞬间掀起千叠,地动山摇中,剑光如冲云之龙,贯穿了长老的胸膛。 与此同时,空中黑影如蔽天之云,不管是近处的应龙,还是深山中的,皆朝着东海游去,争先恐后。 胖子没有再管长老,回身冲向应龙,剑影呼啸相随。 剑阵率先困住一只应龙,生生削掉了它的左翼。 海风冰凉,整片海域宽广而明旷,应龙哀嚎,于空中挣扎,虽说是只曲魉,龙血却也货真价实。 那些血水溅入海中,烧沸出无数热泡, 其它应龙仓惶奔走,没有来得及跑掉的,被捆神链捉走,啸声绝望。 我转身朝我的马儿跑去。 它摔在地上,小腹都是血,见我跑去,它呜呜低鸣。 我检查了下伤口,伤得很重,但应该不会危及生命。 它的目光一直看着我,我抬手轻轻抚着它的脖子,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无言陪着它。 一个身影在我身后落下,抬手将长剑送入剑鞘中,庞大影子挡去我身后的所有火光。 我抬头看他,脸是陌生的,但垂头望着我的这双深邃眼眸,太过熟悉,眸中满是恼意,又付尽温柔。 海风那么大,我的头发被吹的乱乱的,他胸膛微微喘着气,抬手整理我的头发,但无济于事。 “我还以为我认错了,”我说道,“真的是你。” 他没说话,神情紧绷,刚才的温柔不见了,被恼怒取代。 “身体可好点了,”我又说道,“怎么……胖成了这样?” 说着,我伸手去他脸颊上轻触,终于摸到一张面皮。 准备撕扯下来时,被他伸手握住。 “我还在生气呢,”他说道,“被你气成半死。” “你气什么?” 他沉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呢?” 我皱眉,顿了顿,朝他怀里靠去,却在靠上之前被他轻轻推开。 他抬手撕掉厚重外衣,俯身将裤子也撕开,最里面所穿的,是一件单薄的玄色劲衣,身形一下子瘦下了数圈。 “好了,”他冷冷看着我,干巴巴道,“来。” 我轻笑,靠了回去,埋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前,手臂也环上了他劲瘦的腰肢。 他的怀抱,总让我有一股说不出的踏实感和充盈感。 “想不想我?”他低低说道,声音清冽如暖软月色。 “想坏了,”我闭上眼睛,说道,“甚至觉得现在像是做梦,好怕一醒来,你就不见了。” “我才是做梦,”他冷哼,“那天我一醒来,你就不见了。” “……” 我看向我们身后连片的屋舍和灯火,里面一片混乱,战乱未止。 那探梅姑姑和另一个长老,早已经从沙滩追打回去了。 “咱们还是去帮忙吧,”我说道,“在这搂搂抱抱,形象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