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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小说网 >>历史 >>长安末 >>第39章
柳青芳跟着吴雪山一起消失后,止园剧场反倒平静下来,从北平来的京剧演员们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主心骨,全都变得默不作声。赵天佑再三叮嘱长安崇林社弟子,在这个特殊时刻不要对北平的兄弟姐妹们另眼相待,仍然要像家人一样和睦共处。沈金书还特意来到崇林社和大家谈天说地,始终没人再提起柳青芳的话题,以往跟着柳青芳跳腾的几个人此刻面带愧色,再也没有往日的飞扬跋扈。赵天佑终于明白了师父常常讲的义字为先的道理,也深切体会到“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个中滋味。 话说吴雪山并没有直接进北平城,而是先去了一趟天津。在母亲张大红的老家,他向被母亲安置于此的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焚香跪拜,发誓要重现吴家往日的辉煌,还给吸毒成瘾的吴二宝请了专科医生治疗,之后才带着母亲张大红和柳青芳回到北平。 吴雪山回到北平后,立即改回自己的原名吴大宝,又把当年张大红贱卖掉的吴家大院,强行从山西商人荆耀祖手里低价购回。荆耀祖起先死活不答应,吴大宝不断软硬兼施,还派人在黑夜里将他蒙头痛打一顿。商人荆耀祖实在扛不住吴大宝的流氓手段,只好答应了这桩亏本买卖,事后立即带着一家老小回山西老家去了。吴大宝敢于心狠手辣做出这一切事情的背后,自然少不了宫田太郎的支持。 吴大宝能在很短时间内就和宫田太郎打得火热,都是因为父亲吴德岭活着的时候和宫田结交的那层关系,同时又有他在长安城时积累下来的财富铺路,因此吴大宝很快成为宫田太郎手下得力的汉奸走狗。 重新得势之后,吴大宝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恢复吴家赌馆。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关闭多年的“吴记大世界”摇身变成“吴记新世界”,重新在北平城前门里大街上开张。如何经营改头换面的新赌馆,吴大宝没有沿袭以前那样照单抓药,为了迎合新时期新客人的新需求,他不仅仅只在一楼开设了赌场,还在二楼建起了新世界大舞台,白天请来北平城各个剧场的曲艺相声演员轮番登台演出,夜晚又有形形色色的勾栏美人和旧院女子吟唱小曲、卖弄色相,而三楼则被收拾成一间间暗室,专供客人嫖娼宿妓之用。那些平常隐没于胡同深处的暗娼,也干脆搬住在吴记新世界旁边长期站街拉客。赌博和色情生意吸引来大批赌棍、色鬼和掮客,他们如果赢钱了或者玩累了,便上到三楼来,整宿搂着姑娘吸着大烟好不快活。一时间吴记新世界生意红红火火日进百斗,名扬北平城内外。 回到北平后,柳青芳明显感觉到吴大宝对自己的态度起了大变化,吴家老太太张大红好像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平常日子里总是对她横眉冷对爱答不理。张大红当然不能相容这个当年害得吴家家破人亡的狐狸精出现在自己生活里,更遑论接受柳青芳做自己的大儿媳妇,只是碍于儿子的面子,才对柳青芳隐忍不言罢了。 因为赌馆生意的缘故,吴大宝开始很少回家了,柳青芳多次去赌馆找他,想和他坐下来好好谈谈,可是吴大宝像是故意躲着不见。从小尝遍人间冷暖、看尽旁人脸色的柳青芳,意识到吴大宝对自己变了心。此刻她回想起在长安时,沈金书和赵天佑苦苦相劝她的那些话,懊悔与酸楚一时堆积心头。面对冰若寒霜的吴家,知趣的柳青芳生出了离开的心思。但偌大的北平城,她能去哪里呢?柳青芳想到了朝阳剧院,那里曾是她最熟悉又最伤心的地方。 这天傍晚,任欣荣去了朝阳剧院,罗英和儿子黄家燕在家正吃晚饭,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黄家燕开门一看是柳青芳,惊喜不已的他一边热情迎接,一边朝屋里喊道:“妈,你猜谁来啦,是柳姐姐回来了。”罗英连忙从屋里走出来,当她看见柳青芳时,泪水已经噙满了眼眶。柳青芳曾经是田千秋老社长最得意的弟子,又是朝阳剧院走出去的青衣名角,更是丈夫当年最为欣赏的台柱子,那时候的柳青芳可是黄家的常客,她还私下拜认了罗英做干娘,每天和黄家燕就像亲姐弟一样开心相处。罗英心中从来都视她为自己的亲生闺女,只是后来发生的一连串变故,让曾经熟悉的一家人,要么阴阳两隔,要么各奔天涯。 欣喜之余的罗英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信对柳青芳说:“沈老先生的信早就到了,这些天我一直琢磨你怎么还不回家来?本来是想去找你的,却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沈老先生在信里只说让我在家静等,今天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罗英说完话,随即又将一份没有拆开的书信放在柳青芳手上,笑盈盈说这是沈老先生在信中附给她的信。 柳青芳竭力压制着自己慌乱的气息打开了信。“青芳姑娘:猜你回到北平后定会来黄家看到此信的。现在能有黄家母子照顾你,我心大安。当年事出突然,带你远赴长安,是应田老社长生前重托。原谅沈某年迈又能力有限,对你在长安的照顾多有不周。时至今日,你为感情决绝而走,我与崇林社弟子们深感遗憾。你走之后,两拨弟子消除误解已然是一家至亲。遥祝你在北平一切顺利,别无他念。”柳青芳读罢书信,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罗英将柳青芳揽入怀里轻声说道:“其实你在长安的事情,沈老先生多次在信中提起,他之所以反对你和那个姓吴的在一起,是因为那个商人的来历不清不楚,他怕你被人骗了,更不忍心看到你被人欺负。沈老先生猜想,在你心里,或许至今认为当年那场灾祸是因他而起,如果你这样想,那真是冤枉沈老先生了。无论当年是什么人暗杀了吴德岭父子这对狗汉奸,都是替咱中国人出了口恶气,而宫田太郎一直想招惹你,才是那场灾祸的起因。说到底,大家都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伤害,才导致后来的事情越闹越大。” 罗英一边轻拍着柳青芳的肩头,一边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随后轻叹一息继续说道:“田老社长早就认准沈老先生是个正人君子,那天晚上他被宫田抓走之前,专门留下一份书信,将北平京剧总社长的位置交予了沈老先生。家燕父亲生前也曾给我说过,沈老先生回长安前,让他看过田老社长的信,只是后来大家为了逃命四散奔离,这才遗留下一个个没能来得及解释的误会。” 罗英说出的这些真相,柳青芳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的脑海里思潮起伏,心中纵有万般滋味,此刻也难以说出口。想起自己在长安时对沈金书会长和赵天佑社长的种种不敬言辞,还有那么多不尊重他们的举止,柳青芳顿时感到羞愤难当。尤其是自己所选择的吴大宝,为了骗取她的感情撒下的弥天谎言,让柳青芳此刻面对干娘罗英时,心里充满了无以言说的痛苦与尴尬。一心追逐的空花泡影全都破灭了,倾靠在罗英怀里的柳青芳抽泣不止,仿佛内心积压多年的伤痛,只有用哭声才能宣泄殆尽。 这个伪装成“吴雪山”的吴大宝,从刚开始认识柳青芳,就没安什么好心,从始至终,柳青芳只是他报复沈金书的一枚棋子。因而柳青芳离开吴家住到黄家燕家里的所有举动,都被吴大宝派人盯得一清二楚,他很清楚返回北平的柳青芳,已然成为瓮中之鳖,完全不用担心她会逃离自己的手掌心。而为了继续巴结宫田太郎,吴大宝迫不及待地将柳青芳又回到北平的消息告诉了他,看着宫田似笑非笑的神态,吴大宝读出了一种邪恶欲望再次迸发的得意。 住在黄家后,柳青芳很长时间都难以平复凌乱不堪的心情。她连续给沈金书写了两封信,除了致以深深的歉意之外,还对自己跟着吴雪山这样的骗子给周围人造成的伤害深感不安,并对自己在长安崇林社时的种种荒唐言行向赵天佑社长道歉。同时,柳青芳在信中毕恭毕敬称呼沈金书为“沈总社长”,并期盼沈社长再次回归北平的那一天能早点到来。 沈金书很快给她回了信,不仅接受了她的道歉,还宽慰她往事不回头,一切朝前看,殷殷之情感动地柳青芳泪流满面。沉沉心事得以释然之后,柳青芳渐渐露出了笑脸,罗英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她常常想,如果丈夫黄兴梅还在世,这么一大家人一起生活该有多么开心。 一段时间过去了,柳青芳和任欣荣也逐渐熟络起来。论年龄,任欣荣最大,柳青芳居中,黄家燕最小,三人皆是血气方刚的京剧新秀,又有着共同的话题和兴趣,每日里不是切磋技艺,就是交流心得,相处地甚是亲睦融洽。其间,柳青芳架不住黄家燕的诚恳邀请,欣然答应去朝阳剧院登台演出。 青衣名角柳青芳重新回归朝阳剧院的消息,很快在北平城京剧票友们之间传开了。无论是老票友或是新戏迷,个个争先恐后买票进场,渴望一睹多年不见的柳氏青衣风采。摆脱了吴雪山的阴影后,舞台上的柳青芳青春焕发、光彩照人,她一连演唱了三晚三场三出剧目,直唱得朝阳剧院人满为患、喝彩声不绝于耳。 柳青芳再一次名震北平,自然吸引来一个人,他便是一直对柳青芳避而不见的吴大宝。当吴大宝夜里突然出现在后台时,柳青芳倍觉尴尬,众目睽睽之下,吴大宝将柳青芳强行拉到一边阴声问道:“你欠宫田先生的戏,什么时候还上呢?” 柳青芳惊讶而恐惧地望着吴大宝,整个人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抬手狠狠扇了吴大宝一记耳光,随即转身哭着跑出了朝阳剧院。这一幕被躲在暗处的任欣荣全部看在眼里。 心慌意乱的柳青芳跑回了家,正向干娘哭诉吴大宝又来纠缠她时,一路暗中护送柳青芳的任欣荣也回来了。他对神情复杂的罗英说:“前些日子,吴大宝强迫山西商人荆耀祖搬出吴家大院时,大家都纷纷猜测是吴德岭的大儿子回来了。可我始终难以明白,为何吴家两代人都非要纠缠柳青芳呢?” 既然事已至此,并且大家已经把话说透了,罗英也不想再掩饰什么,便将当年宫田太郎如何预谋霸占柳青芳,吴家父子如何胁迫田千秋老社长,丈夫黄兴梅如何殒命宫田枪下的往事逐一讲述出来。罗英一边流着伤心的眼泪,一边咒骂吴家满门汉奸,终将不得好报,这些口无遮拦的声声诅咒,仿佛给任欣荣内心投下了一枚枚炸弹。任欣荣终于明白了这些年发生的很多事情背后的真相和根由,原来眼前的吴大宝正是杀父仇人的儿子,自己那个所谓的日本娘舅恰是所有悲剧的真正源头。 紧接着,柳青芳又将吴大宝化名南洋华商“吴雪山”,如何在长安城里欺骗她的感情,并将她怎样从长安带到北平的过程全都说了出来。任欣荣听罢长时不语,神情变得异常冷峻,当他转身要离开时,黄家燕也进了家门,他刚刚在剧院听说了柳青芳被吴大宝纠缠一事,立即匆匆赶了回来。瞧见任欣荣一脸凝重的表情,黄家燕问他这么晚了要去哪里,任欣荣说他出去办点事情,并让黄家燕最近多费精力照看好柳青芳,还说自己有办法不让柳青芳去给日本人唱戏。 吴大宝赶走荆耀祖强占了吴家老宅,并重新经营起“吴记新世界”,的一连串动作,竟惹得市井街巷里许多人议论纷纷,更有那些知晓吴家根底的人,已经猜定他便是吴德岭大儿子吴大宝。罗英也在写给沈金书的信中说了这份猜测,沈金书知道后错愕不已,他在回信中叮嘱罗英一定要保护好柳青芳,别让她再受吴大宝的祸害。然而此时身处北平的柳青芳无异于弱羊落入虎狼之口,她的凶险处境令所有了解真相的人感到阵阵揪心。 吴雪山以真实面目示人之后,沈金书第一时间找到寒梅,将北平传来的消息告知于她。寒梅甚感不可思议,匆忙又将此消息告诉了柴伯文与胡善文,他们二位也惊讶不已,本以为在长安城呼风唤雨的吴雪山,仅仅只是顾宽敏敛财的工具而已,万万没料到他竟是汉奸吴德岭的大儿子。 真相既已大白于天下,沈金书和柴伯文他们一致认为,投靠了日本人的吴雪山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柳青芳,而已经知晓吴德岭就是杀父凶手的任欣荣,也绝对不会轻饶过吴大宝,这三人之间随时可能生出难以预料的激变。意识到情况十分危急的柴伯文,迅速给北平地下党曾世平电告了此事,请他们务必保护好任欣荣和柳青芳,并寻机将此二人安全送回长安来。 此时,沈金书已是心急如焚,他不仅仅为柳青芳的安全担心,也为北平寻母的任欣荣着急。每日内心涌动的极度不安,让沈金书强烈预感到,遥远的北平城又有一场关乎自己人的危机正在悄悄逼近,但他却无法预知危险会在哪一刻发生,或许是明天,或许就在当下已经发生了。沈金书忍受着忧心与无助带来的层层煎熬,心里默默为两个弟子祈祷,即使他们曾经犯下多么荒唐和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也祈愿两人能在这个乱世中平安无事。 任欣荣从黄家出来后,心里就拿定了主意,无论当年吴家父子是被谁暗杀的,都无法改变自己要为父亲任少山报仇的决心,他要做一件既能为师父排忧解难,又能保护柳青芳,还能为自己和黄家母子报仇雪恨的大事。就在任欣荣苦思冥想复仇办法时,北平的上官虹在黄家宅院附近找到了他,一个替父报仇、剪除汉奸的计划徐徐拉开了帷幕。 这一天,任欣荣径直来到老中医史南山的府邸,史老先生正在后院的内室配制丸药,看见面带愁云的任欣荣再次登门,当即笑着问他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事了。任欣荣暂时不说话,一直不停地在屋里打转转,随后义愤填膺地大声痛骂吴大宝充当日本人的走狗,还有逼迫商人荆耀祖搬出吴家老宅的卑鄙行为。 关于北平吴家的往事,作为老北平人的史南山是知晓的,他也清楚吴德岭与京剧崇林社的恩怨情仇。自古医者,从来都是选择远离这些俗世纷争的,但只要是个中国人,都会唾弃无耻汉奸的行径,这次吴大宝回来后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了北平城,无人不对他恨之入骨,因此对任欣荣满嘴发出的牢骚,史老先生并不觉得奇怪。 自从上次任欣荣毅然决然代替黄家燕去给日本人唱堂会之后,史南山对任欣荣这个忘年之交,心里既存有对其坎坷身世的怜悯,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敬重之情。两人在闲聊中,史南山将话题故意岔开,说自己最近戏瘾犯了,询问任欣荣最近在哪家剧社有演出,到时候别忘了告知他一声。任欣荣心中此刻也有自己的盘算,便附和着史老先生的话题谈起京戏来,史南山听得是津津有味,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北平名角任少山的儿子。 正在两人谈天说地之时,诊厅伙计走进来说那三爷来了,史南山让任欣荣稍坐片刻,嘴里又给他念叨说那三爷是个大孝子,母亲卧病在床,每次都是那三爷亲自来取药。说话间史南山走进旁边一扇小门里,拿了一盒新制丸药便出去了。 看着史老先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任欣荣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旁边那扇小门,只见偌大的案几上,摆满了各种中药,堆砌得像一座小山,那个放在屋角的斗柜没有上锁,他轻轻拉开柜门,眼睛迅速扫过那些摆放整齐的小瓶子,看见放在最里面的一个小瓶上写着“砒霜”二字,他毫不迟疑地将它捏在手心,又关上柜门走了出来。 任欣荣继续坐在椅子上等着史老先生回来,他尽量让自己狂跳的心平复下来。很长时间过去了,仍然不见老先生的身影,于是他起身往前厅走去,只见大厅站满了前来问诊的病人,史南山被慕名而来的患者团团围住丝毫不能脱身。任欣荣心中暗喜,他向面熟的史家伙计告个别,便急匆匆走出了史家大院。 从史南山处偷得砒霜的当天晚上,任欣荣来到吴家大院拜访吴大宝。 面对登门造访的任欣荣,吴大宝脑子一时有点发蒙,他早就听说过任欣荣与宫田太郎的特殊关系,没想到任欣荣居然前来拜访自己,既惊又喜的吴大宝连忙吩咐厨房好酒好菜招呼。席间,两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很快便相处得像多年好友。吴大宝拍着胸脯向任欣荣保证将来能带着他发大财,任欣荣则连声称赞吴大宝揣摩人意的本事,佩服他在柳青芳这件事情上忍痛割爱的魄力。相谈甚欢的两人互相吹捧又彼此谦让,直至深夜仍不见酒罢人散。 夜深人静,酒过三巡之后,任欣荣故作洒脱地说道:“我初来北平时,便认识了黄家母子,如今都是不能再熟的熟人,而柳青芳眼下就住在黄家。你虽与她有过一段感情,但她现在是恨你入骨,倒不如我们先找个好地方,你去邀请宫田先生,由我出面去约柳青芳,她对我可是没有防范之心的,这样我们四人才能坐到一起,也算是你为宫田先生的这桩陈年旧事尽心尽力了。” 听了任欣荣的这番安排,吴大宝眼前一亮。此前他为了向宫田太郎复命,硬着头皮到朝阳剧院后台胁迫柳青芳就范,但是这个粗鲁蛮横的办法,当然不如任欣荣这个请君入瓮的妙招高明。由此可见,从最初撩拨柳青芳的感情,到欺骗她离开长安来到北平,再到把柳青芳当成讨好宫田太郎的祭品抛出去,吴大宝根本就没有爱过柳青芳,仅仅视她为自己的复仇工具而已。 任欣荣走后,张大红心里觉得有丝蹊跷,从未与吴家有过瓜葛的任欣荣,为何突然间对吴大宝的事情如此上心,难道就因为宫田太郎是他的娘舅这么简单吗? 吴大宝当然也对任欣荣的造访倍感突兀,心里不由地怀疑任欣荣的这副热心肠里会不会埋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会不会就是为报杀父之仇而来?他转念又一想,父亲吴德岭打死任少山的陈年旧事,毕竟都是老辈人之间的仇怨,而且那时候任欣荣还没出生,即便长大成年后养父沈金书告诉他此事,可叹任欣荣已经被沈金书清理出崇林社,不知两人之间今时今日还有多少感情可言,更难说任欣荣对沈金书的话会相信多少。 吴大宝心里越想越乱,一时很难搞清楚任欣荣的真实动机,但他心里更倾向于任欣荣应该不是为了寻仇而来,支撑这个想法的理由很简单,那便是任欣荣与宫田太郎是甥舅关系,难道任欣荣能当着自己娘舅的面向他寻仇吗? 心事重重的吴大宝和母亲一直交谈到天亮,分析了各种雾里看花似地的可能性之后,心里仍存有层层疑虑,因而从始至终想不出一个拒绝任欣荣的借口。 既然已经答应了任欣荣,吴大宝决定去冒这个险。如果到时候任欣荣约不来柳青芳,宫田便不能责怪自己无能,以后大不了继续用软硬兼施的办法逼迫柳青芳屈服;如果任欣荣真的约到了柳青芳,那么吴家一直要为宫田办的这件事情就算是有了个结果,自己也能就此解脱了。从这个角度细细一想,吴大宝感到心里轻松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