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吊挂在天花板的水晶灯在白瓷地砖上的某个角落映下七色的光彩。
年彬本来还想问年羽一些公司的问题，但在看到从一旁隔间内走出来的人后，他拿起酒杯放在嘴边，唇角的微笑不经意间早已经消失。
他看向年羽，说：“你那么爽快的答应跟我来这次聚会，大概还是为了他吧？”
年羽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醉人的红色在其中荡漾，其中闪烁的灯光像是悬挂在鲜红血泊里的群星。
“是，”她毫不避讳，“冤有头，债有主。”
“小羽，”年彬劝道，“我和爸妈，都希望你可以从之前的事情里走出来，开始你自己新的人生。”
“不去回忆才是遗忘的最好方式，程浩的事情你可以交给我，我会让他得到该有的结果。但是……你最好不要插手。”
“不，”她反驳，“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把他踩到泥潭里，然后唾弃他。”
年彬沉默的看看着眼神凉薄的年羽，这才意识到之前对自己妹妹是个单纯小女孩儿的所想，大概都是错的。
毕竟，能从世界一流的医学院校毕业，智商能差到那里去？
“好吧，”年彬妥协，说，“反正你到最后也要接手公司的事务，现在让你拿邹洋的公司试试手倒也不是件坏事。”
他又嘱咐年羽：“不过你要小心一点，邹洋虽然是个公子哥，但也算是从小泡在金融圈子里长大的，该有的危机意识再差他也是有一点的。再不济，他还有他爸在那里坐镇。”
年羽放下腿，从沙发里坐起来，把手里的高脚杯放到桌子上。
“放轻松，”年羽挥挥手，说，“再不济，不是还有你来给我全程技术指导吗？”
年彬无奈轻笑：年羽倒也没说错，就算是她不搞邹洋，身为年羽哥哥的年彬也会动手。
年羽望向正和别人相谈甚欢的邹洋，勾了勾唇，轻声道。
“圣诞快乐，邹洋先生。”
邹洋不经意的眼角轻瞟，隐约间透过重重肩膀看到了坐在窗边一身白色纱裙礼服的女人——蛇一样的眼神盯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但也仅限于那样一个眼神，他甚至连那女人的脸都没有看清就掠过了。
等他回过神再去看的时候，窗边的沙发上早已空无一人。
“眼花了？”
他疑惑的摇头。
……
别墅内的中央空调呼呼的吹着暖风，直到走到别墅的正门前才能让人感到扑面而来的凉意。
“要走？”年彬手里拿着年羽的大衣，递给她，说，“我还以为你要上去打个招呼。”
年羽接过大衣，说：“跟你学的啊，筹谋一件事情讲究神不知鬼不觉，要避免打草惊蛇。”
年彬自然的抬起手想要揉揉年羽的头发，伸到半空却蓦然停住，只是说了一句：“年羽长大了。”
她穿上大衣，罩在身上的纱织礼服上，说：“我早就长大了。”
年彬上前，帮年羽推开礼堂的大门.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说，“你不是还有公司的事情要留在这里吗？我自己回去就行，本来市中心的别墅区距离汤臣一品也不远。”
年彬却一再坚持。
“你这才算是在众人面前亮了相，都知道你有钱。现在你自己一个人出去，在路上万一被人绑走了怎么办？会被撕票的……”
“而且啊，也会有那些想要和达光控股联姻的人，万一他们贼心一起，在半路上给你……不行！我一定得送你回去！”
年羽对着自己的亲哥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她无奈叹了一口气：“你有事要办就去办呗，今天圣诞节，就不能允许我跟自己的小姐妹们安安稳稳过好我这最后一个作为平凡人的圣诞节吗？”
“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被人发现是达光控股流浪在外多年的亲闺女。”
年彬还想要拒绝，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屏幕上有一条微信蹦出来。
“年先生，程家林老先生出来了。”
他无奈的把手机揣回口袋。
程家林是C市上一代着名的房地产商人之一，虽说这两年声望不比当年，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也是比大多数新起之秀要好得多。
年彬可不好在这时候迟到。
“程老先生到了，我得过去，”他说，“你先暂时在这里等一下，哪儿也别去。我已经跟助理说让他开车送你回去，你回去换好衣服，手机保持畅通，有什么事情要及时给我打电话。”
年羽有些懵懂的点点头，她毕竟是刚入这一行，对年彬口中的那位“程家林”是何方人物并不熟悉。
年彬刚想转身离开，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年羽，却都欲言又止。
年羽就差一脚把年彬踢走了。
“别看了，”她说，“老子离家出走的时候都没见过你们这么关心。”
看着年彬走远，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抽抽鼻子，坐在了玄关处的软皮沙发上。
门外的喷泉仍在地灯的照耀下不停的变换着形状，年羽呆望着，脑袋似乎被随着庭院里的万年青飘落的树叶，一同被寒风吹得空空荡荡。
另一边，从礼厅中出来的程浩正一手插在西装的裤兜里，另一只手点着通讯录，往大门的方向走。
就在他距离大概年羽还有十多米的距离时，蓦然听到身后的助理喊着。
“程先生！”助理匆忙跑过来，说，“您的外套。”
程浩的男助理是一位从大学研究生里毕业的年轻人，声音因为着急奔跑发出了滑稽的破音声。
年羽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却也只看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高个儿男人的背影。
“有点……熟悉？”
她正想着，被忽然推门进来的年彬的专车司机打断思绪。
“年羽小姐，”司机说，“年彬先生让我来接您。”
年羽裹了裹身上的风衣，说：“好，我们走吧。”
她坐在车里，平静的望着这座在外人看来宫殿一般的宴会场所，蓦然说出一句《围城》里的词句：
“这样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内的人想出去。”
